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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不如天降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1.  转学生

历城一中。

沉寂了一个寒假的校园重新热闹起来,玉兰树抽出新芽,在春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迎接归来的学子。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换上了崭新的课程表,高二(7)班,教室门窗大开,阳光裹挟着粉笔灰的气息涌进来。

“据说我们班要来转校生。”

“怎么这个时候才转来,分科已经半年了,现在转来能习惯吗?”

“谁知道呢,不过咱们一个差生班有啥习不习惯的。”

“也是。哎,熠哥,早上好呀”

“熠哥,过年去哪里玩了呀?”张栋,何洛几人见秦烨熠进来立马打招呼,至于秦烨熠身后的我则被他们忽视了过去,我已经习惯了被秦烨熠的朋友们看轻了,他们觉得我一个孤女,能进他们的圈子已经是高攀了,和她多说两句话都掉价。

“熠哥,我们班要来一个美女。”王奇文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洛打断“你怎么知道是个美女,万一来的是个恐龙或者闷葫芦也说不定。”说完还故意瞟了我一眼,我当没看见,这些年对他们的排斥已经免疫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了,越哭背后受到的欺负越多。

“当然是办公室看到的呗。在和老班讲话的生面孔,肯定就是转学生喽。长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一看就是那种乖乖大小姐。”王奇文回道。

“乖乖女呀!”

“keng~”独属于班主任老高的进门前奏。果然,几秒之后,班主任老高出现在班门口。老高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才走进教室。

“同学们,过年好呀!又一个新的学期开始了,新学期新气象,大家也该收收心,把重心转移到学习上了。”讲台下大家聊天的聊天,补作业的补作业。“好了,不吵了。接下来我们掌声欢迎新同学。”老高见同学们没人认真听他讲便提高了声音。

“新同学,欢迎新同学。”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走廊时,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带着茉莉香的暖意涌进来。她踩着黑色漆皮玛丽珍鞋走进来,银扣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黑色丝袜裹着纤细的脚踝,在裙摆边缘留出两指宽的空白,冻得发红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瓷白。过膝的酒红色毛呢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蕾丝内衬若隐若现,颈间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轻颤,像是要坠落在锁骨凹陷处。处于东北的同学们,见过冬天穿裙子的,但没见过穿这么薄的裙子的,一瞬间教室有点安静。

“终于安静下来了,接下来有请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她弯腰放下粉色毛绒书包时,裙摆掀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露出袜口上方冷白的皮肤。声音甜得像裹着糖霜:“同学们好呀,我叫屈婉婉,来自羊城,很高兴认识大家。”玛丽珍鞋的细跟在地面敲出清脆声响,露出脚踝处淡青色的血管,像是雪地里蜿蜒的冰裂纹。

说完,教室里爆发出轰烈的掌声。“屈婉婉同学,你接下来坐李文慧同学的后面。课代表收一下作业,等会送到办公室。”老高说完,就离开了教室。

“婉婉同学,你好呀!我是张栋,欢迎你来到历城。”

“我是何洛,这是王奇文,后排带耳机那个帅哥是熠哥,刚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们,有熠哥在,历城一中没人敢欺负你。”何洛拍着胸脯说道。

“熠哥好,我是屈婉婉,接下来的高中生活请多多关照。”屈婉婉软糯的南方口音搭配着她清怜的长相吸引了秦烨熠的注意。

“秦烨熠。”清冷而又温柔的嗓音很符合秦烨熠一贯的作风。

叮铃铃,下课了。

“婉婉,等会一起去吃饭?”王奇文问道。

“可以呀,正好我刚来还不熟悉校园。”

一群人来到二楼食堂,我打完饭回来看到秦烨熠身边,发现独属于自己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没说话只好坐在了张栋的对面,屈婉婉的旁边,毕竟学校的餐桌最多容纳六个人,而且饭点到处都是人。

“这位同学也是我们班的的吗?”屈婉婉充满疑惑。

“她呀,叫苏杳杳,熠哥的小跟班,走哪跟哪。”

“哎呀,我就说刚刚跟了我们一路,但是她也没讲话,我以为大家不认识。杳杳同学之前是坐这里吗?那我是不是占了杳杳同学的位置,不好意思啊,杳杳,我不知道你和熠哥是一起的,我们现在换回来吧。”

“没事,一个位置有什么占不占的,上面又没贴名字。”听秦烨熠这么说,我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还是不了吧,杳杳平时坐这,我一来就抢位置,她肯定会不舒服的。”

“有什么好介意的,谁先来就是谁的,是吧?苏杳杳。”王奇文抢答道。

“嗯嗯,我不介意的,屈婉婉同学你坐着吧。”

“那就谢谢杳杳了。”

“谢她什么,能给你让位置是她的福气。”

我听到并没有说什么,他们的不在意这么多年来虽然习惯了,但还是有点伤心,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他们对于屈婉婉一个陌生人都这么维护,为什么就看不上自己了。而且秦烨熠竟然同意了,小时候说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秦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屈婉婉的出现让我有一种直觉,自己和秦烨熠之间的关系会改变,这种改变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2.体育课

北方三月的天气反复无常,刺骨的寒风送来朵朵雪花。操场上体育老师的哨声裹着白雾炸开:“先跑一圈活动一下身体,然后两两一组进体育馆练习打球”升旗台角落矗立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七度的天气,还要被迫长跑,顿时一片哀声哉道。

我把冻得发红的手往校服袖管里缩了缩,还没开口,屈婉婉就踩着粉色雪地靴轻盈地跳过来。“杳杳,我们一组好不好?上次八百米你帮我领跑,我一直想谢谢你呢。”

围观的女生们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我后退半步,运动鞋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不是很想和屈婉婉一组,每次俩人在一起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可能两人磁场不合,也有可能某人是故意的。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她睫毛迅速蒙上水雾,眼眶泛红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如果杳杳真的讨厌我......”话音未落,体育老师的声音传来;“那俩女同学磨磨蹭蹭的干啥呢,别人都组队练习了,快点的。”

无奈只好和屈婉婉一组,羽毛球拍一上手我觉得不对劲。在体育老师压迫的目光下,来不及细想,直接开始练习。屈婉婉发球时故意打向我的脸(看似是失误),我本能的侧身躲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屈婉婉的眼圈瞬间红了。“没事儿,接着来。”伴随着话音出去的是我的羽毛球拍,心想芭比q了。

“唔~”顿时惊呼一片。只见屈婉婉“哎哟”一声踉跄倒地,膝盖重重磕碰的声音听得让人感同身受,几个女生立马冲上去搀扶。我自然的动了动双膝,佩服屈婉婉同学自残的勇气。

“苏杳杳,你至于吗?”“婉婉只是不小心呀砸向你的,你怎么下狠手”人群里炸开尖锐的指责。

看见冲过来的秦烨熠,我瞬间明白了屈婉婉的伎俩。变故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再加上屈婉婉在摔倒的同时,故意拿球拍边缘划伤自己,制造了血迹,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加上语气:“杳杳,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抬头看见人群中的秦烨熠,他校服领口别着星球胸针(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喜欢星空,当时找了很多店才找到的),此刻正蹙着眉凝视地上蜷缩的屈婉婉。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秦烨熠弯腰扶起屈婉婉的瞬间,听见他轻声说“别怕”。像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进喉咙一样,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屈婉婉也是这样梨花带雨地冤枉自己把她的笔记弄脏了。

“明明是她......”我的辩解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屈婉婉伏在秦烨熠肩头抽噎,露出手上新鲜的红痕。远处广播响起下课铃,屈婉婉倚在秦烨熠肩头的背影渐渐模糊,我站在原地,成了所有人眼中那个恃强凌弱的恶人。

人群渐渐散去,我蹲下身捡起球拍,影子被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拉得很长,孤独地躺在空荡荡的球馆里。远处的医务室飘来消毒水的气味,附和着寒冽的冷风,如同我心里某根弦,在零下的空气里,悄然绷断。

3.都是假的

一直以为秦烨熠对我的喜欢是真的,陪伴也是真的。

直到有一天意外听到他们在聊天…

五月份,我像往常一样跟着秦叶一起去参加河洛的生日,中途上厕所回来之后听到他们说: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小青梅了吧。”

“她那么喜欢你,听说还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这时听见屈婉婉说:“熠哥,你们还约定了一起上大学,这感情真是羡慕了。”

秦烨熠冷声道:“一所大学,哼,就她那300分的成绩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呢。”

“就是说嘛,我们考不上,到时候可以花钱去读个民办。她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哪里的钱去读民办。”

“这次我们邀请婉婉来, 苏杳杳不会又作妖吧?”

“她敢?上次她故意弄伤婉婉,婉婉心善原谅她。”

“哎呀!我相信杳杳同学肯定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我没站稳不怪她。”(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婉婉你真是人美心善,不像某些人白眼狼。”

“我看,就是你们太纵容那个苏杳杳了。熠哥,你是很喜欢她吗?”

秦烨熠思考了很久说到:“喜欢谈不上吧,从小一起长大。我爸妈经常不在家,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有一个伴而已”

“再加上她爸妈去世之后,我爷爷好心收养了她,算是我一手带大,过于依赖我,人也不白养,有她在身边也少了很多烂桃花。”

“我看隔壁班的那个谁就挺喜欢她的,经常看到他们在走廊。”

房间沉默了片刻,秦烨熠冷嗤一声:“可惜了,狗养大了还知道护主呢,就算我不喜欢她,也轮不到别人。”

里面笑声一片,独有的银铃般的笑声此刻是多么刺耳。

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不是被维护的那个,他对我的喜欢是假的,想要的陪伴也不是纯粹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视线瞬间模糊了,透过门缝,我看到了屈婉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得意,我转身离开。

傍晚,我独自坐在江边,望着隔壁的游乐园,翻开了手机里那个被密码锁住的相册。

游乐园的旋转木马还在欢快地转着,五彩斑斓的灯光洒在脸上,我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日蛋糕。然而,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的碰撞声,彻底撕碎了这份美好。火光冲天中,爸爸妈妈用身体护住了自己,而他们,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她被带到了秦家,看到秦爷爷和蔼的笑容,还有那个比她大一岁的小男孩秦烨熠,怯生生地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车递给她。

“小杳杳,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秦爷爷温暖的话语,让我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重新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从那以后,我就像秦烨熠的小尾巴一样。上学路上,他会把书包里的零食偷偷分给我;课堂上,他会在我打瞌睡时轻轻提醒;放学后,我们一起写作业、玩耍,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时候的我们手拉手并排笑的是那样的灿烂,相册里的我们是那么的真实,关系是那么的美好。长大之后怎么就变了呢?

如今,这一切全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4.离开

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玩偶,性格再好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秦烨熠变了,他变得陌生,变得可怕,曾经那个满眼都是我的少年,如今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冷漠。我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个独特的女孩了,他的宽容宠爱属于另一个女生了,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值得他信任,我是有多么的失败啊。

短短几个月,让我认清了现实,不要高估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地位。

我主动跟秦妈妈提出我想期末考完之后转学。她诧异地问道:“我怎么改变主意了?”当初她提出让我回户籍所在地高考,我没同意想高考前再回,当时闹得挺难看的,本来就不喜欢我,见我一个养女敢反驳她的决定,对我的不喜达到了极点。

如今,我主动提出离开,她挺高兴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被真正接纳过,终究是我一个外人打扰了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

深夜,我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亮起——是班主任老高发来的消息:“杳杳,你妈妈明天会来学校办转学手续,你到时候来学校收拾一下东西。”

我猛地坐起身,手指颤抖着拨通秦烨熠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边是屈婉婉的声音:“熠哥在忙,没空接你电话。”这么晚了,他们孤男寡女还在一起。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握着手机,眼泪无声地砸在屏幕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合照上——两人脸上都沾着冰淇淋,笑得灿烂。

“秦烨熠,我要转学了...”

期末考完,第二天清晨,我拖着行李箱站在秦家老宅门口。秦母站在玄关,语气疏离:“你爷爷托关系在老家给你联系好了学校,重点高中,生活费给你打卡里了,高三挺重要的,没事别来回跑了。”她顿了顿,“小熠考完当天就去旅行去了,就不送你了。”

大巴车缓缓启动,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眼泪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映出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少年,七岁到十七岁,原来已经十年了。

“囡囡,看到这个小洞了没,以后忘记带钥匙了,就把小手伸进去往右一摸就找到了。”

“爸爸,我摸到了。”你的囡囡没有忘记怎么回家,你和妈妈教我的我都记得。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的手微微发抖,那把黄铜钥匙已经十年没有使用过了,上面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铜绿。我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伴随着“咔哒”一声,铁门推开了,锈迹在掌心蹭出暗红的痕。

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灰尘、木质家具和某种我说不上来的气息——像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囡宝,我们到家了。”记忆中妈妈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我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湿意压下去。

我迈步走进去,脚下扬起细小的尘埃,在斜照的天光里打着旋儿,像极了那年爸爸举着鸡毛掸子清扫吊灯时,漫天飞舞的细絮。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我拿起来,用袖子擦去玻璃上的灰尘。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抱着相框跌坐在父母床上,把脸埋进已经失去气味的枕头里,哭得像个孩子。卧室的木门吱呀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抗议多年未有的造访。

不对,相框厚度不对,里面有东西。我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打开相框,里面夹着一封信,一半是爸爸的笔迹,一半是妈妈的。

“亲爱的囡宝,”爸爸写道,“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爸爸妈妈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请不要太过悲伤,记住爸爸永远爱你。要勇敢,要善良,要像我们教你的那样做人。爸爸会一直为你骄傲。”

妈妈的笔迹更加工整:“我的宝贝女儿,妈妈希望你现在过得开心。记得按时吃饭,天冷加衣,不要熬夜。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知道爸爸妈妈的爱永远伴随着你。我们的囡囡一定会成长为出色的大人。”

信纸被我的泪水打湿,我紧紧攥着它们,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父母的一部分。原来他们早就预料到可能会离开,早就准备好了告别的话语。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整栋房子陷入浓稠的灰。我蜷缩在落满尘埃的床上,好像我还睡爸爸妈妈中间,他们从未离开。风穿过空荡的走廊,像极了那年深夜急诊室的穿堂风,裹挟着消毒水与绝望,带走了最后一点温度。原来有些灰,不是清扫就能褪去,它早已渗进记忆的纹路,成为生命里永远抹不去的底色。

5.蜕变

八月的蝉鸣一样聒噪,傍晚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泼洒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我站在校门口,望着眼前这条陌生的沉浸在寂静里的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整个校园安静得能听见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只有高三教学 楼亮着灯,像是黑暗深海里零星的萤火。

我拖着脚步,攥着转学通知书站 在高三(1)班门口,教室门半开着,我推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教室里基本坐满了,却安静得像在考试。没有人抬头看我,所有人 都埋首在书本或试卷中。

“你好,请问是苏杳杳吗?”温柔又低沉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清秀少年,白衬衫领口系得规规矩矩,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我们班的班长谈墨,班任去开会了,之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少年转 身时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在这酷热的季节格外清爽。他接过我的书包,指节轻叩靠窗空位:“位置提前给你留好了,因为课程的差异,只能委屈你暂时当我的同桌了。”我这才发现那桌上厚厚的一摞教科书以及印着学校logo的笔记本。

餐后我趴在桌子上午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靠近。睁眼正撞见谈墨修长的 手指悬在我头顶,见我醒了,他耳尖泛红地缩回手:“窗帘要拉上吗?”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窗外的烈日正透过玻璃斜斜照在我脸上。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我盯着物理试卷的六十分发呆。下课铃声过后很久,教室里只剩 我和翻找资料的谈墨。他搬着椅子坐到我旁边,柠檬味的气息扫过耳畔:“这道可以用v-t图求解”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窗外暮色渐浓,头灯的吊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成温柔的形状。

元旦那天,我在课桌里摸到个牛皮纸袋。拆开是盒包装精美的草莓巧克力,便签上字迹工整:“听说甜食能治愈坏心情,下周模拟考加油。”我抬头望向讲台前整理作业的谈墨,他像是有所感应,转身冲我笑了笑,两颗虎牙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可爱。

百日誓师大会后,氛围愈发紧张,课业愈发繁重。某天我在图书馆睡着,再睁眼时身上盖着 件深蓝色校服外套,旁边放着杯温热的蜂蜜水。手机屏幕亮起,谈墨的消息弹出:“昨晚看你咳嗽,泡了杯蜂蜜水,记得喝。”窗外月光如水,我摩挲着校 服袖口残留的皂角香,心跳快得不像话。

下课铃再次响起时,老师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讲台上,看着我们一个个低头整理笔记的样子,突然说:“收拾完都去操场跑两圈,有什么想说的忧愁的都发泄出来吧。”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欢呼。夕阳西下,几十个身影在跑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没有组织,没有比赛,每个人按自己的速度跑着,脚步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

我跑得很慢,感受着汗水顺着后背滑下的痒意。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在暮色中像一艘孤独的航船。而我们是船上唯的水手,正驶向那个名为“高考”的彼岸。跑完步,我坐在跑道边的台阶上喘气。谈墨递给我一瓶水,我们并肩看着太阳完全沉下去。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投下圆圆的光斑。

晚风吹来,带着白天积攒的热度。我们沉默地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回教室拿书包。谈墨把一个星空瓶放在我桌上。透明液体里漂浮着星星形状的纸条,他垂眸盯着桌面:“每个星星都写了道你总错的题,考试前再看看。”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回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告别这个特殊的初夏。

这个夏天,我不仅收获了成长,更遇见了属于我的光。

6.梦想

蝉鸣声撕开六月末的热浪时,我刚把冰凉的可乐罐贴在脸颊上。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起——是谈墨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五个字:“可以查分了。”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紧攥鼠标的手,手腕戴着一条手工编织的手链,蓝色的绳子上串着几颗小星星。高考查分系统的登录界面在倒计时中闪烁,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别紧张。”谈墨的声音从视频那头传来,带着电流声的温柔。他穿着白衬衫坐在自家书房,身后是整墙的泛着冷光的各种竞赛的奖杯,不愧是被保送清大计算机系的,实力妥妥的,“深呼吸,慢慢输。”

“我不敢,还是你来查吧,有点怕。”我紧张的声音都抖了。

“好。”

另一边回车键被按下的瞬间,我大气不敢出,眼睛不眨地盯着屏幕那边的谈墨,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截图跳转出来时仿佛凝固了时空,我盯着屏幕上突然炸开的数字,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总分649,视线模糊间,听见谈墨低笑:“我就说,我们苏杳杳很聪明的。”

看着屏幕里比自己还笑得灿烂的谈墨,我摸了摸手链,幸运手链还是有buff加成的。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变得柔软。

不由得想起高考那天,一下楼看见白衣少年,背着书包倚靠在墙角,阳光透过梧桐叶,在水泥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楼门口白衣少年背着书包,倚靠在墙角的阴影下。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编得不太好,但据说蓝色能带来好运,希望你高考顺利,期待好的结果。”“这里还有退热贴,你总是偏头疼,等会热的时候记得用。”

我接过手链和退热贴,指尖不小心碰到谈墨的手掌,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连慌忙缩回手,低头把手链系在手腕上,“谢谢,很好看。”

“想好学什么专业?报哪所大学了吗?”谈墨的问题将我拉回现实。

“我想学法医。”

谈墨瞪大眼睛:“什么?!你要去……解剖尸体?”

“为什么啊?你成绩那么好,明明可以选临床医学,或者去学金融、计算机……”

我侧头望向屏幕里的他:“你觉得法医不好?”

谈墨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只是社会上好多人觉得和死人打交道晦气,接受度不是那么高,你选这科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我目光沉静的回道:“谈墨,我知道的。但是如果没人去做这份工作,那些冤死的、被害的人,谁来替他们说话?”

谈墨一怔:“……”

我继续说道:“法医不是只和尸体打交道,而是通过科学找出真相。尸体不会说话,但证据会。可以为无辜者伸冤、为受害者发声。”

夜风吹过,谈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点头:“想好了。”

谈墨突然笑了:“”那行,我支持你。填志愿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参考吗?”

我狡黠一笑:“当然可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谈墨一起研究各个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分析历年的招生数据,甚至细致到法医学的课程设置和就业前景。

报志愿那天,谈墨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少年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白衬衫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还是当面一起填比较郑重。”

就像那天高考完一样——走出考场,热浪扑面而来。校门口挤满了等待的家长,“这里!”谈墨站在一棵树下朝我挥手。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在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家长中格外显眼。

点了提交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恍惚,高中三年只有高三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所有的成绩都是真实的,不会为了别人而强求自己。

7.新的起点

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火车进站口,我拉着巨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新买的专业书籍。

“我先去京城探探路,等你开学来京城给你接风。”我笑着说道。

谈墨笑了:“听说公安大学管理严格,外出需要请假批准,我去找你就行。”

火车缓缓启动,我隔着车窗向铁路外挥手。谈墨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绿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铁轨尽头。

我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公安大学门口。深灰色的校门庄严得像道密不透风的墙,墙上“忠诚 严谨 团结 奉献”的校训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藏蓝色的校牌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警戒线后荷枪实弹的警卫让她攥紧了父亲遗留的警徽——那枚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徽章,此刻正贴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方。深吸一口气,迈进了父亲的母校。

尖锐的哨声刺破长空,穿着作训服的学长学姐手里抱着整理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目光扫过手腕上的蓝色手链,“入校第一件事,上交首饰,化妆品,电子产品等一系列违规物品。后期被查到,后果自负。”

大学的生活比我想的还要丰富五彩斑斓。

大学的校园氛围相对是放松的,不一样的环境,不同的社团活动,一切与高中差别很大,处处充满了新鲜感。

在这里我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专业类似,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以一起上课,一起讨论,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偶尔聊起高中时期,感觉很遥远,高三一年,很感谢那个被保送本可以不用来学校上课的少年,为了帮我提高成绩,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帮我补习,安慰开导我,那一年是辛苦而甜蜜的。

其余两年回忆起来,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当初拉黑他是摆脱依赖的开始。效果显著,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听到与秦烨熠有关的任何消息,猛地想起,已经没有那种心痛感了。而此刻,站在人生的新起点上,曾经的苦难,即将奔终将逝去,我们将赴不同的方向。

第一节法医病理学课,福尔马林的气味像无数根细针钻进鼻腔。当老师掀开解剖台上白布的瞬间,后排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法医的第一堂课,是学会尊重死者。”老师的声音在冷寂的解剖室回荡,“他们不会说话,但每一寸皮肤、每根骨头都藏着真相。”

体能训练是更严酷的挑战。五公里越野时,战术靴陷进泥坑,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只能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跑,鲜血渗进迷彩裤,恍惚间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穿上这身衣服,疼痛就该成为勋章。”冲过终点线时,瘫倒在草坪上,果然男生女生的体力差别还是挺大的。

“终于考完了,这个天也太热了吧。”室友何清竹一回寝室就嚷嚷着开空调。

“听说下周要突破40°,幸好今天最后一门,考完就放假了。”

“你们都明天回家吗?还是玩两天再回了?”

“肯定是回家玩呀!在学校管理严格一个学期也出不去几次,我都好久没见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了。”

“杳杳,你呢?要等你家谈墨一起吗?”

“嗯,他去导师公司实习了,这个假期就不回老家了,我也准备去找个假期工赚点生活费。”我无奈地笑道。

一个月前端午节,谈墨来找我过节,约我去看龙舟比赛。刚看完没多久,“轰隆”一声,阵雨来袭,瓢泼的大雨打乱了游玩节奏。

雨中的街道空荡荡的,两人共撑一把小伞,肩膀紧贴着肩膀。依稀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淡淡柠檬的味道,还有他呼吸时微微的热气。

我转头想说话,却发现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在昏暗阴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两人同时愣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回学校的路上,雨小了,但两人还是挤在一把伞下。绿灯亮了,继续往前走,但气氛已经变了。这时路过一家花店,谈墨进去片刻后,拿着一束紫罗兰;“紫罗兰代表谦逊与忠诚,适合送朋友。”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敢看谈墨的眼睛,“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谈墨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但能看到谈墨眼中的期待和不安。想说不是,想说这两年来对他的感觉早已超越了友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我们先走吧,雨又下大了。”

谈墨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们沉默地走到公安大学门口。

“下次见。”我轻声说,转身要走。

"杳杳!"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喜欢你!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

雨声轰鸣,但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

“我...我也...”

我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一辆车从身边驶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裤脚。

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气息,吹起两人的衣角。远处的蝉鸣声依旧喧嚣,却仿佛成了这段青春最美好的伴奏。靠在谈墨怀里,突然觉得,未来或许会有风雨,会有挑战,但只要有彼此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8.噩耗

专业课难度节节攀升。深夜的实验室里,我反复比对显微镜下的硅藻样本。培养皿的蓝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突然有人敲响实验室的窗户。室友何清竹举着宵夜袋,隔着玻璃口型:“你家谈墨花重金请我们看住你,说是蛋白质摄入不足会影响大脑发育。”

大三那年冬天,随着导师参与了第一次实战勘查。雪夜的凶案现场,零下十度的寒风中,跪在结冰的地面上提取脚印,睫毛结满霜花。那天在解剖台前面整整站了八个小时,靠自己第一次独立完成尸检报告。当颤抖着签下名字,夕阳正好穿透解剖室的百叶窗,在报告上投下整齐的光影。

实习时,主动申请去重案组。有次连续工作36小时后,瘫在谈墨怀里:“有时候真的很累。”他轻轻揉着我的头发:“但你眼里有光,那是死者最后的希望。”

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两人都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获得本校保研,得以继续深造。

本科毕业那天,我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授勋台上。当校长念出“优秀毕业生”时,在观众席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谈墨举着相机,阳光穿过礼堂穹顶,在我们之间架起一道金色的桥梁。

研究生的课程以实践积累经验为主,所以更多的时间待在公安局以及司法鉴定机构,管理上也更加自由,但也更加忙碌。

某天出外场,在一家咖啡店偶然遇到了曾经历城高中的同学。同学说:在我转学后,他冷静下来开始回忆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要找我道歉,可却不知道我在哪个学校,他妈妈也不告诉他,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两人毕业后在一起了,都在历城隔壁市上学,一个三本一个大专。

听后,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曾经的伤痛,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如今的我,已经遇到了那个真正爱自己、懂自己的人。

老城区的蝉鸣依旧聒噪,林知夏合上解剖学笔记,望着镜中利落的短发。

手机在桌面上第三次震动时,我正用沾满胶水的手指捏着一根细小的模型支柱。凌晨一点的图书馆只剩下零星几个赶作业的学生,眯着酸涩的眼睛看向屏幕,那个六年未见的名字让她手指一颤,刚粘好的支柱“啪”地掉在桌上。

“秦阿姨”——秦烨熠的母亲。

呼吸停滞了一秒。自从高二那年夏天后,这个联系人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通话记录里。电话执着地震动着,仿佛不接就不会停止。我深吸一口气,滑开了接听键。

“杳杳?是杳杳吗?”秦阿姨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许多,带着明显的哽咽,“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但是...但是你秦爷爷他...”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秦爷爷,那位在自己父母去世时包揽了一切后事,把自己带回秦家,会对自己笑,用书法和糖果安抚她的老人。

“秦阿姨,慢慢说,爷秦爷怎么了?”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现在在市医院...他刚才短暂清醒时一直喊你的名字...”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杳杳,我知道当年小熠对不起你,但是...你能回来看看老爷子吗?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我望向窗外,五月的夜空中飘着细雨,就像六年前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离开历城的那天。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尤其是不会再见秦烨熠——那个曾经是自己整个世界的青梅竹马,后来却成为自己最深伤痛的人。

“我马上请假回去。”我听见自己说。

9.再见

三个小时后,刚出历城机场,坐在出租车上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像六年前离开那天一样大,十六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师傅“到了”的一声打断了回忆。我深吸一口气,下车冒雨走进医院,在护士站询问秦爷爷的病房。

“722病房,走廊尽头左转。”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苏杳杳吧?老爷子一直在念叨你。”

我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转过走廊拐角时,差点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六年过去,也绝不会认错——秦烨熠。

他比记忆中更高了,肩膀宽厚得几乎挡住了整个走廊灯光。曾经阳光少年般的面庞变得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在看到我的瞬间僵在原地,保温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杳杳?”

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弯腰捡起保温杯递给他,刻意避开手指接触。

“秦阿姨给我打电话了。”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秦爷爷怎么样了?”

秦烨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但是...”他侧身让出通道,“他一直在等你。”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老人特有的气息。我的视线越过各种仪器,落在病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上。秦爷爷比自己记忆中缩水了许多,曾经精神矍铄的顾爷爷,如今瘦得脱了形,插着氧气管的样子脆弱得让人心疼。

“秦爷爷...”我轻声唤道,眼眶瞬间发热。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亮了起来。“杳杳...真的是杳杳...”他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我赶紧上前握住。

“我在这儿,秦爷爷。”

“好...好...”老人艰难地转动头部,看向站在门口的秦烨熠,“小熠...过来...”

秦烨熠沉默地走到病床另一侧,握住爷爷的另一只手。

“你们...和好...”秦爷爷用尽力气将我们的手叠在一起,“答应我...”

我的手在秦烨熠掌心下僵硬如石。能感觉到秦烨熠的手指微微颤抖,温度却灼热得吓人,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爷爷,您别操心这些,好好休息。”秦烨熠轻声说,却没有抽回手。

老人似乎满意了,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监护仪上的波纹规律地跳动着。

我趁机抽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掩饰自己的慌乱。“我...我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

几乎是逃出病房的,却在走廊上被秦烨熠追上。

“杳杳。”他抓住我的手腕,又立刻松开,像是怕我厌恶,“谢谢你...能来。”

我终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里盛满了读不懂的情绪。“我不是为你来的。”我轻声说,“秦爷爷对我...很重要。”

秦烨熠的下颌绷紧了,点点头。“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句简单的问候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封存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冷笑一声:“比高中时好多了。毕竟不用每天担心被羞辱无视。”

秦烨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杳杳,我...”

“苏小姐是吗?”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来,打断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我是秦老的主治医生,能和你谈谈患者的病情吗?”

我如蒙大赦,立刻跟着医生离开,没有回头看秦烨熠的表情。

医生办公室里,得知秦爷爷的情况虽然危急,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如果精心护理,配合复健,还是有可能恢复部分功能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不过需要家人长期陪伴。”

走出办公室,发现秦烨熠靠在墙边。走廊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竟显得有些脆弱。

“医生说有希望。”"我简短地告知,“我暂时不会走。”

秦烨熠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你不用...我是说...”

“我说了,我不是为你。”我打断他,“秦爷爷以前...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总是陪着我。现在轮到我陪他了。”

说完转身向病房走去,感觉到秦烨熠的目光如石质般烙在背上。六年前,曾多么渴望他的注视,而现在,这目光只让她想逃。

回到病房,秦爷爷仍在沉睡。秦阿姨坐在床边,看到我进来时露出疲惫的微笑。

“杳杳,真的谢谢你。”她起身拥抱我,“老爷子一直念叨你,说好久没看到你和小熠一起回家了。”

家。这个词刺痛了我。曾经秦家确实像她的第二个家,直到...

“秦阿姨,您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我轻声说。

秦阿姨犹豫地看了一眼儿子,秦烨熠点点头:“妈,你回去睡会儿,我留下来陪...陪杳杳。”

我想反驳不需要他陪,但看到秦阿姨憔悴的面容,终究没说什么。

10.回不去了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回着谈墨的信息,今天没怎么理他,某人吃醋了。

“你大学学什么专业?”秦烨熠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里。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法医学”简短地回答。

“你呢?”我强迫自己反问,纯粹出于礼貌。

“金融管理学,毕业之后进了家里公司帮忙。”秦烨熠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恭喜。”我干巴巴地说,然后假装困倦地闭上眼睛,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

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为我披上外套,一度以为是错觉。

清晨,被护士查房的声音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确实盖着一件黑色外套——明显是秦烨熠的。而当事人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婉婉,我说了现在不行...爷爷病危...不,不是因为...你别无理取闹...”

婉婉。屈婉婉。六年过去,他们居然还在一起。那个同学还说他们闹掰了,传言不可信呐。

秦烨熠挂断电话转身,看到醒来的我,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早...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冷冷地脱下外套还给他。“不必了。我去洗漱一下,然后找医生了解今天的治疗方案。”

回到病房时,秦爷爷已经醒了,精神看起来比昨晚好很多。看到我,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杳杳...昨晚睡得好吗?小熠有没有欺负你?”老人虚弱地开玩笑。

我笑了笑:“他哪敢啊,有秦爷爷给我撑腰呢。”

秦烨熠站在一旁,表情复杂。他手里拿着两份早餐,默默将其中一份递给我。是我高中时最喜欢的豆浆和酱香饼。

他还记得。这个认知让我一愣。“谢谢。”我生硬地说,接过早餐却没有立即吃。

医生查房后表示秦爷爷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仍需观察。

“我送你。”听到秦爷爷提出让我回去休息会,秦烨熠立刻说。

“不必,我记得路。”

秦爷爷却插话了:“让小熠陪你...他开车...安全...”

老人恳求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

秦烨熠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SUV,内饰简洁高档。出于礼貌,没选择后面的座位,坐在副驾驶,车内沉默得令人窒息。秦烨熠打开了音响,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是《梦中的婚礼》,我小时候最爱弹的曲子。

秦家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院子里那棵和秦烨熠一起种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大树。我站在门前,突然不敢踏入。

“钥匙。”秦烨熠轻声提醒,递给我一把铜钥匙——上面还挂着曾经亲手做的小木牌。

“你还留着...”难以置信地接过。

“嗯...一直没舍得扔。”

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身开门。屋内陈设几乎没变,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道歉。”秦烨熠突然说,声音低沉,“关于高中那些事...”

我猛地转身,“不必了。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秦烨熠向前一步,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恳切,“杳杳,我...”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屈婉婉”三个字刺眼地闪烁着。秦烨熠皱眉按掉,但气氛已经被破坏。

秦烨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我回来了,秦爷爷在医院还需要人陪,你快回去吧。”

说完,我转身朝房间走去,秦烨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这次没有立刻松开。

“杳杳,”他的声音沙哑,“我和屈婉婉早就分手了。刚才她打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我挣开他的手,镇定的说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我需要。”秦烨熠固执地说,“因为...因为我在意你怎么看我。”

我终于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的真诚让我不敢轻易相信。

“秦烨熠,”我轻声说,“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去的。”

说完,推门进房间,没有回头看他受伤的表情。

下午带着饭回到病房,秦爷爷正在做简单的复健,精神头还不错。看到我,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怎么样,休息的好吗?”

“还可以。”我笑了笑。

“休息的好就行,房间的东西都没动,定期让佣人进去打扫一下,你这狠心的丫头,一走就是六年,想见都见不着。”老人叹了口气。

我眼眶发热:“秦爷爷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爷爷知道,一定是那臭小子不对,伤我们家杳杳的心了...”秦爷爷感概的说道,“爷爷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人老了没什么心愿了,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的,你和小熠过的幸福。”

“丫头,这些年受苦了。”

“爷爷,这些年我过的很好,我高考考了...公安大学保研...你看他就是谈墨,对我很好...”

“终究是无缘了...”老人艰难地拍拍我的手,“小熠终究是错过了,爷爷还想着给小熠一个机会...”

我没有回答,只是帮老人掖好被角。不知道的是,秦烨熠正站在门外,听着这番对话,拳头攥得发白。

秦烨熠站在公安大学的校门口的警戒线外,望着持枪站岗的警卫员,喉间泛起苦涩。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他第无数次点开与我的聊天框,刚开始还有回复,后来,回复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几天不回消息。

最近刚结束了一个案子,我匆匆赶回学校准备之后的期末考试。校门口刚下车便被阴影笼罩。抬头撞见秦烨熠局促的笑容,他怀里还抱着一束快要蔫掉的玫瑰,花瓣上沾着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我...我来看看你。”他的声音带着讨好。

“不必了。”我关上车门,背着书包快步离开,没看到秦烨熠僵在原地,玫瑰花瓣无声落在瓷砖上,被来往的车辆踩成暗红的印记。

期末考完试那天,我再次被秦烨熠堵在校门口。“杳杳,我知道错了。”他眼眶通红,“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

“秦烨熠。”我打断他,“你总在回忆过去,可我早就往前,走了。”说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时锁屏照片刺痛了秦烨熠的眼——那是我和谈墨在海边的合影,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我笑得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谈墨——会在她熬夜做实验时托室友给我送饭,会耐心听我抱怨学术难题,会在我被案情数据折磨得崩溃时,默默递上纸巾和拥抱。在他身边,我终于明白被坚定选择的滋味。

秦烨熠的攻势渐渐偃旗息鼓,却从未停止过每日的消息。生日时的祝福,雨天的提醒,甚至偶尔分享路边新开的花店。我不再回复,那些消息像沉入深海的石头,而她的心早已被谈墨填满。

就像现在手机在震动,是谈墨发来的消息:“杳杳宝贝,什么时候回来了?饭菜已做好,就等你回家了。”

我低头轻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等我,马上到家。”路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那些年少时的心动与遗憾。

秦烨熠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而他的后悔,来得太晚了。

11.未来很长

研究生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格外的耀眼,我身穿学士服,很荣幸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当接过毕业证与硕士学位证书时,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折射出细碎的光。

下意识摩挲着戒圈,想起一个月前谈墨单膝跪地的模样——那天作为家属受邀去参加清大的毕业典礼,突然漫天彩带中谈墨出现了,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比平时正式的多。手捧我最喜欢的蓝色妖姬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让我的心跳更快一分。

来了来了,他来了。我接过他手中的花,接下来只见他从口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缓慢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铂金戒指,宝石周围围绕着细小的碎钻,如同星空般璀璨。“我不敢保证每一天都很完美,但我可以保证...所以,苏杳杳女士,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我望着他眼底的星光,扑进谈墨怀里,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相机快门声。

婚礼请柬寄到秦烨熠手中时,他正在秦爷爷的书房整理旧物。泛黄的相册里,还夹着儿时的合影——她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豁牙;他举着弹弓,胸脯挺得高高的。指尖抚过照片,泪水突然砸在请柬烫金的喜字上,印出一片模糊的痕迹。

婚礼当天阴雨绵绵,教堂玫瑰绽放成海,交换戒指的誓言声中,我忽然想起谈墨曾说过的话:“真正的爱情不是弥补遗憾,而是创造新的记忆。”当掌声响起,转身拥抱住谈墨。

余光瞥见礼堂角落的身影,秦烨熠西装笔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望着台上相拥的两人,突然想起小时候,苏杳杳曾说长大了要嫁给他。而如今,所有的承诺都消散在时光里,只剩下他独自品尝这迟到的悔意,曾经那个最爱他的女孩,如今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轰然亮起,将所有未说出口的遗憾,都化作了婚礼进行曲中渐远的余音。

礼堂大门缓缓关闭,秦烨熠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曾经的青梅竹马,终究在岁月的长河中走散,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只能永远地封存在心底,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

*

解剖室的灯光永远惨白得刺眼。

我戴着口罩,手套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变成暗红色。手中的解剖刀精准地划过尸体胸腔,露出整齐的切口。

“苏法医,您先生刚才来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年轻的助手站在门口,声音刻意压低,却依然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突兀。

“告诉他,我晚点回去,让他带着孩子先吃。”我头也不抬,声音透过口罩传出,闷闷的。

助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您今天还去看场地吗?”

我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手术灯下显得格外清亮。“先把工作做完。”简短地回答后,目光重新落回解剖台上。

三小时后,走出公安局大楼。初夏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习惯性地绕路经过城市乐园,巨大的摩天轮在晚霞中缓缓转动。

手机再次响起,局里的紧急通知。城郊发现无名尸体,需要立即出现场。

迅速发完信息,重新扎起长发。五分钟后,站在另一张解剖台前,所有私人情绪都被完美地隐藏在专业面具之下。只有最敏锐的助手才会注意到,今晚苏法医的眼神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

多年后,谈墨照常接苏杳杳下班,望着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专注地做着尸检报告的身影时,他总会想起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那个夏天,一个女孩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未来,也让他明白了,所谓爱情,不是捆绑,而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成为更好的自己。

更新时间:2025-07-06 11:4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