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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以爱我吗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朝燃暮色

31岁那年,我被闺蜜23岁的儿子表白了。

祁朝从未想过,那个雨夜为她撑伞的篮球少年,会是她挚友的儿子。

更没想过,他望向她的眼神里,藏着一场蓄谋已久的倾慕。

季燃的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

从她讲座的偷拍照,到收集七年的专栏剪报。

当祁朝意外点开时,最新文档写着:

[今天,妈妈终于把她带回了家。]

年龄是横亘在岁月里的刺,

而爱是拔刺的手。

“你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谁的附属标签,你只是你。”

“朝朝,你教我的,真正的建筑,应该经得起时间坍塌。”

“那爱情呢?”

1.

雨滴开始敲打咖啡馆的玻璃窗时,我正在删改本周专栏的最后一个段落。

旧时光里熟悉的爵士乐和咖啡香总能让我文思泉涌,但今天这段关于都市单身女性困境的文字却让我格外纠结。

"祁小姐,需要续杯吗?"小柯拿着咖啡壶走过来,眼睛瞟向我见底的杯子。

"不用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这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明媚呢。"

"雨季嘛。"小柯熟练地换上新鲜研磨的咖啡粉,"您今天写得比平时久,遇到瓶颈了?"

我笑了笑没回答。

三十一岁,自由撰稿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独来独往却又不完全孤独的状态。咖啡馆的员工、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健身房的前台,这些算不上朋友的熟人构成了我社交圈的大部分。

“祁小姐,雨马上要下大了,今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吧,正好我妈今早上多做了点排骨和虾让给我分给同事们。”

我合上笔记本电脑:"不了,趁还没下大我得赶紧回去,责编催着呢。"

推开门,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柏油路面的热气扑面而来。我把包顶在头上小跑过马路,没跑几步,"哗啦"一声,雨幕瞬间笼罩了整个街道。

转角处社区篮球场的喧闹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几个年轻人仍在雨中打球,欢呼声穿透雨幕,带着不顾一切的青春气息。

"小心!"

一个声音从球场方向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篮球已经重重砸在我脚边的水坑里,泥水溅了我一裤子。

"对不起!"一个高个子男孩从雨中跑来,短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他弯腰捡球的瞬间,我注意到他T恤下隐约的肌肉线条和手腕上简单的黑色表带。

"没关系。"我下意识拉了拉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下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秒,眼神变得微妙:"那个,您是不是经常去旧时光咖啡馆?"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我们认识?"

"不算认识。"他举起双手做了个安抚手势,"我住在附近,经常看到您在那里写作。"他顿了顿,"您总是在写东西,喝咖啡不加糖,思考时会咬左手无名指的指节。"

我震惊得忘了动作,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流进衣领。这个陌生人观察我的细致程度令人不安。

"别紧张,"他急忙补充,"我是建筑设计师,职业习惯会注意人的行为模式。"他一边从背包抽出折叠伞一边跟同伴挥手示意,"雨越来越大了,我送您回去吧?"

通常我会拒绝陌生男性的好意,但此刻他的眼神干净得像个大学生,我直觉他没什么坏心思,最重要的是雨越下越大,我的电脑包防水能力不太妙:"谢谢,我就在附近,阳光公寓。"

"巧了,我也住那个小区。"他撑开伞示意我靠近些,"季燃,季节的季,燃烧的燃。"

"祁朝。"我简短地回答,刻意没说出名字的具体写法。

伞不算大,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他身上有雨水混合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让我想起大学时体育馆更衣室的气息。

走到公寓楼下时,我主动停下:"就到这里吧,谢谢。"

他还想说什么,我快速含糊地点头道别,刷卡进门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季燃还站在原地目送我,雨幕模糊了他的轮廓,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当发现我回头时,他举起手挥了挥,嘴角似乎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当晚吹头发时,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刚出现的细纹,因为长期伏案写作略显僵硬的肩膀。

那个叫季燃的男孩看起来顶多二十四五岁,浑身散发着用不完的活力。我们像两个不同时区的人偶然相遇,仅此而已。

直到三天后的早晨,我在小区快递柜驿站又遇见了他。他抱着两个大纸箱,看到我时眼睛一亮:"祁小姐!正好,能帮我开下门吗?"

我帮他抵住玻璃门,注意到纸箱上印着某建筑事务所的logo。"你也住这儿?"

"刚搬来的,实习结束刚转正。"他调整着箱子位置,小臂肌肉绷出好看的线条,"其实之前就见过您,去年文学沙龙,您讲城市记忆的那场。"

我完全不记得观众席上有这张脸。正要追问,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季岚"的名字。

"我朋友电话。"我对他抱歉地笑笑,"回头聊。"

接起电话的瞬间,我听见季燃轻轻倒吸一口气。季岚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朝朝!我周六生日,你必须来!对了,我儿子刚好回家......"

转身时,我看见季燃站在原地,表情古怪地指着自己,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她是我......"

突然吹起了一阵风,模糊了我的视线,那个抱着纸箱的年轻人已经走远。

2.

关于季岚的生日,我下意识想找个借口推辞,我正在为专栏的截稿日期焦头烂额,社交活动也从来不是我优先考虑的事项。

但季岚不同,她是我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别忘了周六晚上六点,我家。"季岚的语音消息带着她一贯的爽朗,"特意请了做淮扬菜的师傅,你要敢说没空,我就把那本《唐代服饰研究》的推荐序给别人写了。"

我笑着摇头,回了个"一定到"的表情包。季岚总有办法让人无法拒绝。

周六傍晚,我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黑色连衣裙太过正式,牛仔裤又显得随意。最终我选了一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衫和米色休闲裤,简单却不失礼数。镜子里的我看起来精神不错,眼角细微的纹路被柔和的灯光淡化。

季岚家在市中心的教师公寓,宽敞明亮,满墙的书架和各地带回的工艺品彰显着主人的学识与品味。我到的时候,客厅已经聚集了十几位客人,大多是季岚在大学的同事。空气中飘着龙井的清香和隐约的酒香。

"祁朝!"季岚从人群中挤过来,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她今天穿了件暗红色的旗袍,头发挽起,比平时更显优雅。"快来,我刚得了一饼八十年代的老普洱,专门给你留的。"

我被季岚拉到茶席旁,她熟练地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茶汤呈现出漂亮的琥珀色,入口醇厚回甘。

"怎么样?"季岚期待地看着我。

"醇而不涩,香而不浮,好茶。"我由衷赞叹。

季岚正要说什么,门铃又响了。她拍拍我的肩膀:"你先坐着,我去开门。"

我小口啜饮着茶,环顾四周。几位教授正在热烈讨论最近的考古发现,角落里有两位年轻助教在低声交谈。这样的场合我经历过无数次,总是保持着适当的参与又不至于过分投入。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妈,生日快乐。"

我转头,茶水在喉间突然变得滚烫。站在门口的高个子男人,不,应该说是年轻男人,正是上周雨中送我回家的季燃。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手里捧着一个精心包装的长方形礼盒。

季岚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我儿子,季燃,刚从建筑系毕业。最近实习结束,刚好有假期过来。"

季岚经常提起她儿子,但我从未将那个在学术会议上侃侃而谈的年轻学者与雨中偶遇的篮球少年联系起来。现在仔细看,季燃确实继承了季岚的眉眼和那种从容的气质。

季岚拉着季燃在宾客间穿梭介绍。当他们来到我面前时,季燃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祁老师,又见面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愉悦。

季岚惊讶地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你们认识?"

"上周在社区篮球场偶遇,正好下雨,季燃好心送我回家。"我解释道,刻意保持着平淡的语气。

"这么巧?"季岚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背,"那正好,祁朝可是我最欣赏的作家,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季岚被其他客人叫走后,留下我和季燃站在茶席旁,一时无言。

"我不知道你是季岚的儿子。"我最终打破沉默。

"我也不知道妈妈常提起的祁朝就是您。"季燃笑了笑,"虽然现在想来,她描述得很准确‘总是安静观察,偶尔语出惊人'。"

我挑眉:"她这么评价我?"

"全是褒义。"季燃接过茶壶,自然地为我添茶,"妈妈说您是她见过少数能把学术深度和大众趣味完美结合的作者。"

"过奖了。"我抿了口茶,转移话题,"你说刚从建筑系毕业?在哪个事务所工作?"

"LS建筑设计,刚入职。"季燃回答,"不过我更想做的是历史建筑保护与改造,可惜这类项目太少了。"

"季岚说你大学时辅修了艺术史?"

谈话就这样展开。出乎我意料的是,季燃对文学和艺术的见解远比他的年龄深刻。当话题转到我最新的专栏时,他甚至引用了其中一段关于城市记忆的论述。

"你读过我的专栏?"我惊讶地问。

"自从知道您是妈妈的朋友,我就找来了您所有的文章。"季燃的语气中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您对现代人际关系疏离的分析很精准,尤其是那篇《玻璃幕墙后的孤独》。"

我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被读者记住是一回事,被逐字引用又是另一回事。

晚餐时,我被安排在季岚左侧,季燃则坐在长桌另一端。但这并不妨碍我偶尔捕捉到他投向这边的目光——专注而温和,像在欣赏一幅喜欢的画作。每当我们的视线意外相遇,他会礼貌地举杯示意,然后转回与邻座的交谈。

甜点上来后,季岚站起来致辞。她感谢大家的到来,谈到自己学术生涯中的收获与感悟,最后特别提到了我。

"特别感谢祁朝,虽然我们年龄相差近二十岁,但她是我见过灵魂最年轻的女性。"季岚举杯向我示意,"愿我们都能像她一样,保持对世界的好奇与真诚。"

宾客们友善地鼓掌,我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季燃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那里面包含着比单纯欣赏更复杂的情绪。但没等我细想,季岚就大声招呼儿子过来切蛋糕,打断了这一刻。

聚会接近尾声时,我去阳台透气。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辰坠落人间。

"介意我加入吗?"

季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

"你妈妈放你走了?"我接过酒杯。

"她被几位教授拉着讨论下学期的课程设置。"季燃靠在栏杆上,我们的手臂几乎相触,"今天聊得很开心,您的见解对我启发很大。"

"别用敬语了,显得我很老似的。"我半开玩笑地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季燃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祁朝。"我的名字在他唇齿间有种奇特的韵律,"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

"你在《城市记忆》那篇文章里提到,物理空间的相遇在现代社会越来越稀缺,所以才有'偶遇的神圣性'这一说法。"季燃停顿了一下,"那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偶遇,算是神圣的吗?"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向这么哲学的问题,一时语塞。夜风吹乱了我的刘海,在我伸手拨开之前,季燃的手指已经轻轻将发丝别到我耳后。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我们都愣住了。

"抱歉,"季燃迅速收回手,"职业病,我总习惯整理不对称的东西。"

阳台上昏暗的灯光掩饰了我突然加速的心跳。正当我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时,季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你们两个躲在这儿干什么呢?季燃,快来帮忙收拾一下!"

季燃对我歉意地笑笑,转身离开。季岚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又看看我。

"我这儿子平时挺内向的,今天倒是话多。"她抿了一口酒,"看来他终于遇到能聊得来的人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夸赞聚会的成功。但季岚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卸了妆,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好友申请"季燃",备注写着"今天聊得很愉快"。

我盯着那个小小的头像看了许久,最终点击了"接受"。

几分钟后,一条消息弹出:"分享给你一首歌,今天在阳台时突然想到的。"

链接指向一支后摇乐队的《星辰下的偶然》。我戴上耳机,前奏响起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击中了我——这正是我写作时常听的那张专辑。

我回复:"真巧,这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之一。"

"我知道,"季燃很快回道,"你在《城市声音》专栏里提到过。"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无数可能性在黑暗中闪烁。这个比我小八岁的年轻人,似乎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

而更令我不安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期待着下一次的偶遇。

3.

旧时光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我盯着窗外模糊的人影,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那个开了又关的文档已经折磨了我整整一上午。

"您的冰美式”小柯轻轻放下咖啡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到木质桌面上,"今天看起来不太顺利?"

我揉了揉太阳穴,将笔记本合上一半:"截稿日临近,灵感却像这天气一样坏。"

"今晚的读书会还参加吗?"小柯擦拭着旁边的桌子,"林老板说您要是来,他准备那瓶您喜欢的单一麦芽。"

读书会。我差点忘了这回事。作为旧时光的常客,我偶尔会受邀参加这里的文学沙龙,分享一些创作心得。在灵感枯竭的时候,换个环境或许不是坏事。

"告诉林老板我会来。"我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不过别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

小柯笑着走开了。我重新打开文档,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昨晚季燃分享的那首歌还在我脑海中循环播放。自从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我们几乎每天都会有些简短的交流,大多关于书籍和音乐。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品味与我惊人地相似。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季燃的消息:"刚发现一本关于城市空间记忆的书,觉得你会感兴趣。"

下面是一个电子书的链接。我点开简介,立刻被吸引住了——《建筑与遗忘》,探讨城市更新中被抹去的历史层次。这正是我新专栏需要的角度。

"太及时了,正好在写相关主题。"我回复道,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今晚在旧时光有个小型读书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消息发出后我才意识到这个邀请有多么突兀。我们不过见了两次面,虽然交谈甚欢,但读书会这种场合......

手机再次震动:"几点开始?我刚好休息。"

我松了口气,告诉了他时间地点,然后强迫自己关掉社交软件,重新面对那个顽固的文档。

傍晚七点,旧时光已经布置成了沙龙模式。十几把椅子围成一圈,角落里的小桌上摆着那瓶我喜欢的威士忌和几个玻璃杯。我到得早,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手翻看着主办方准备的讨论提纲。

"祁老师。"

那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季燃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本《建筑与遗忘》的实体书。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头发似乎刚剪过,显得更加清爽利落。

"你真的来了。"我说出口才觉得这话不太得体,"我是说,工作日晚上......"

"机会难得。"季燃自然地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我读了你最新的专栏,很想知道你会怎么解读今晚的书。"

陆陆续续有其他读者到来,很快座位就坐满了。主持人林老板简短开场后,将话题抛给了我,让我谈谈对本次书目《午夜图书馆》的看法。

我站起身,环视一圈。这种小型读书会本应让我放松,但今天不知为何,我感到一丝紧张——或许是因为季燃专注的目光。

"这本书最打动我的是主角在平行人生间穿梭时的选择困境......"我渐渐进入状态,谈到文学如何处理人生遗憾与可能性的主题。

当我谈到一个观点时,后排有人举手,是季燃。

"我想请教祁老师,"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清晰,"您认为这些'可能的人生'是平行存在的,还是主角诺拉的自我投射?换句话说,是图书馆创造了这些可能性,还是她内心早已埋藏了这些渴望?"

这个问题直指小说的核心矛盾。我惊讶于他的洞察力,随即展开了更深入的解析。季燃不时插入评论,每次都切中要害。在场的其他读者也被激发,讨论越来越热烈。

读书会结束后,几位读者围上来继续交流。等我终于脱身时,发现季燃站在吧台边,正和林老板聊天。

"她对空间与记忆的关系有独特的敏感度,"我听到季燃在说,"就像在《城市声音》那篇里......"

他看到我走近,立刻停下话头,递给我一杯威士忌:"精彩的观点,尤其是关于文学作为'可能性实验室'那部分。"

"你的问题才真正引发了深度讨论。"我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立刻缩了回来,"没想到你对文学理论这么了解。"

"建筑也是一种叙事。"季燃的眼睛在咖啡馆暖光下呈现出深琥珀色,"我们在设计空间时,实际上是在编排使用者的体验序列,这和写作很像。"

林老板识趣地走开了,留下我们站在吧台旁。威士忌的醇香在口中扩散,我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观察季燃说话时眉眼的细微变化——那种专注的神情,竟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你经常参加这类活动吗?"我问。

"第一次。"季燃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平时工作太忙,而且......"

"而且?"

"很少有值得专门参加的讨论。"他直视我的眼睛,"直到遇见你。"

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我假装喝酒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却听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是我的编辑。

"抱歉,我得接一下。"我松了口气般走向门外。

电话那头,编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祁朝,专栏稿子怎么样了?出版社那边在催新书大纲,截稿日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再给我三天,我正在突破一个关键点。"

挂断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回到咖啡馆时,大部分人都已离开,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季燃站在门口,似乎在等我。

"工作上的事?"他问。

我点点头:"编辑催稿,但我卡在一个关键章节。"

"关于城市记忆那部分?"

"你怎么知道?"

"猜的。"季燃笑了笑,"你刚才讨论时提到过类似概念。走吧,我送你回去。"

夜色已深,街道上行人稀少。我们并肩走着,季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陪伴,又足够远以示尊重。

"其实我有个建议"在一个红灯前,季燃停下脚步,"关于你的创作瓶颈。"

"洗耳恭听。"

"你在专栏中探讨的是物理空间的记忆功能,但有没有考虑过反向角度——记忆如何重塑物理空间?"季燃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比如,我们记住的某个地方,是否真的如我们所记,还是已经被记忆加工过?"

这个观点像一道闪电劈开我的思绪。我站住脚,惊讶地看着他:"这正是我需要的角度!你怎么......"

"建筑学必修课,《空间感知理论》。"季燃眨眨眼,"我宿舍里还有几本相关书籍,如果你需要的话。"

路灯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年轻却又不失沉稳。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比我小八岁的年轻人,在某种程度上比许多同龄人更理解我的思考方式。

"那太好了。"我最终说道。

回到公寓,我刚放下包,手机就亮了起来。季燃发来一份长长的书单,主题从建筑心理学到记忆建构理论,每本都附有简短说明。

"希望对你有帮助。"最后他写道,"晚安,好梦。"

我翻阅着这份精心准备的书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多久没有人这样关注我的创作需求了?上一次还是大学时的导师。

接下来的几天,我埋首于季燃推荐的那些书中,灵感如泉水般涌出。我们之间的消息往来也越发频繁——从最初的书籍推荐,渐渐扩展到日常见闻。他发来在工地发现的古老砖墙照片,我分享偶然听到的街头艺人演奏。这种交流自然而舒适,就像与一位相识已久的朋友聊天。

周五晚上,当我终于将完成的稿件发给编辑后,手机弹出了季燃的视频通话请求。这是我们第一次视频通话,我下意识整理了下头发才接听。

屏幕那端,季燃似乎正在加班,背后是凌乱的设计图纸和电脑屏幕。

"稿子写完了?"他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却真诚的关切。

"刚发给编辑。"我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多亏你的书单,突破了最关键的部分。"

"那就好。"他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我们事务所下周有个设计展览,我的一个改造方案入选了。"季燃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把时间地点发我。"我甚至没等他说完,"我很乐意去看看你的作品。"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是怎么回事?我三十一岁,事业小有成就,社交圈虽小但充实。季燃不过是个偶然认识的年轻人,朋友的儿子,比我小整整八岁。

但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消息,嘴角会不自觉上扬?为什么在读书会上,他的观点能如此精准地触动我的思考?为什么他推荐的书单,恰好都是我需要的?

手机又亮了起来,是季燃发来的展览信息。下面还有一条:

"对了,周日社区有志愿活动,帮老人院做庭院改造。我记得你专栏写过城市老龄化问题,有兴趣一起去吗?"

我犹豫了片刻,回复道:"好啊,几点?"

放下手机,我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无数可能性在黑暗中闪烁。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段跨越年龄的友谊,仅此而已。

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4.

周日早晨,我被一阵水声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我意识到那不是雨声——声音来自我的公寓内部。我跳下床,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客厅天花板的一角正在滴水,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我抓起手机准备打给物业,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闷响,水管彻底爆裂,水流如小型瀑布般倾泻而下。

"该死!"我慌忙抢救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几本珍贵藏书,同时拨通了物业电话。

二十分钟后,浑身湿透的物业经理站在我家客厅,摇头叹气:"楼上住户装修不当,把主水管弄裂了。你这儿得全面整修,至少两周不能住人。"

"两周?"我攥紧拳头,"我现在去哪找临时住处?"

"保险公司会承担住宿费用,"物业经理递给我一张名片,"你可以联系这些合作酒店。"

我咬着嘴唇翻看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全是些廉价连锁酒店,距离市中心至少一小时车程。作为一个需要安静环境写作的人,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工作。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季燃发来的消息:"在老人院门口了,你出发了吗?"

我这才想起今天约好要参加社区志愿活动。看着满屋狼藉,我叹了口气,回复道:"家里水管爆了,得处理一下,可能去不了了。"

不到十秒,电话就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严重吗?"季燃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关切。

我简单解释了情况,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来。"还没等我回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打开门,季燃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过来的。他身后站着季岚,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

"妈听说你的事,坚持要来看看。"季燃解释道,目光越过我肩膀看向屋内,"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

季岚快步走进公寓,专业地检查了受损情况,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确实没法住了。这样吧,你先收拾必需品,我有个提议。"

十分钟后,我们三人坐在唯一干燥的阳台上,季岚泡了茶,神情自若地说:"你可以暂时住季燃那里。"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

"他租的是两居室,次卧一直空着。"季岚的语气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平常,"离这儿就两条街,你上班也方便。"

我偷偷瞥了季燃一眼,他正专注地盯着茶杯,耳尖却微微发红。

"这...不太合适吧?"我放下杯子,"我可以住酒店..."

"别傻了,那些保险公司合作的酒店条件很差。"季岚摆摆手,"况且季燃经常加班,你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就当帮阿姨一个忙,免得我担心。"

季燃终于抬起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帮忙。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完全理解。"

他的眼神坦率而真诚,没有半点轻浮。我咬着下唇思考,确实,这比住酒店方便多了,而且......

"好吧,"我最终点头,"就打扰你几天,等公寓修好我马上搬回来。"

"太好了!"季岚拍拍手,"季燃,你现在就帮祁朝搬东西。我得赶去学校,有个研究生论文答辩。"她亲了亲我的脸颊,"别见外,就当自己家。"

季岚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我和季燃面面相觑。

"真的没关系吗?"我小声问,"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

季燃摇摇头:"我那里很安静,适合你写作。而且"他顿了顿,"其实我下周要去上海出差三天,你正好可以熟悉环境。"

就这样,两小时后,我带着两个行李箱和电脑包,站在了季燃的公寓门前。

他的住处比我想象的整洁得多,浅色木地板,简约的家具,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建筑、艺术和文学类书籍。客厅一角放着专业绘图桌,上面是几张正在进行的设计草图。

"次卧在这里。"季燃推开一扇门,"床单被套都是新的,浴室在隔壁,我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浴袍。"

房间明亮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小阳台。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谢谢,这很好。"我把行李箱靠墙放下。

季燃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冰箱里有食材,你可以随意使用。我一般早餐吃得简单,晚餐经常加班在外面解决,所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打断他,"你不用特别为我改变什么。"

他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指了指走廊:"我的房间在对面,有事随时敲门。"

就这样,我开始了与季燃的临时同居生活。

第一天晚上,我蜷缩在陌生床上,听着公寓里陌生的声音——冰箱的嗡嗡声,水管偶尔的震动,还有对面房间季燃轻微的脚步声。我本以为会难以入睡,却出乎意料地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晨,我睡到自然醒,发现季燃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着一杯盖好的冰美式和一张便条:"咖啡机不会用,从旧时光买了你常喝的那种。钥匙在抽屉里,WiFi密码是Nietzsche1889。"

我忍不住笑了——他连我喜欢的哲学家都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像两个谨慎的室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我白天写作,他上班;晚上偶尔在厨房碰面,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然后各自回房。季燃确实如他所说经常加班,有时我睡了他还没回来。

周四晚上,我正为专栏赶稿,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绞痛。我看了眼日历,生理期提前了。我翻遍行李,发现止痛药已经用完。时间已近午夜,药店早就关门了。

我蜷缩在床上,额头冒出冷汗,考虑是否该忍到天亮。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犹豫片刻又离开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祁朝?"季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好吗?"

我勉强爬起来开门。季燃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他穿着居家T恤和运动裤,头发微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我给你煮了红糖姜茶,"他递过杯子,"厨房还有热水袋,需要吗?"

我接过杯子,温暖立刻传到指尖:"你怎么知道?"

"你下午拿包的动作,"他轻声解释,"还有晚餐时没碰冰水。我妈妈以前也这样。"

红糖姜茶的味道恰到好处——不太甜,姜味足够驱寒却不至于辛辣。我小口啜饮着,感觉疼痛稍稍缓解。

"谢谢,"我真诚地说,"不过你不用这样的。"

季燃靠在门框上,昏黄的走廊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知道你不想被特殊照顾。但这只是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关心。"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在我眼中一直作为"季岚儿子"存在的季燃,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会深夜起来为室友煮姜茶的温柔男人。

"热水袋就不用了,"我最终说道,"这个已经很管用。"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明天我去上海出差,周日晚上回来。冰箱里准备了食材,密码锁你可以用指纹解锁,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微笑接过他的话头,"出差顺利。"

周五早晨,我起床时季燃已经出发了。餐桌上除了惯常的咖啡,还多了一盒止痛药和一张纸条:"药在厨房第一个抽屉。有事随时电话。"

我拿起药盒,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周末两天,独自在季燃的公寓里,我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这个空间里的细节——书架上那本折角的《建筑的永恒之道》,冰箱门上用磁铁固定的超市清单,字迹意外地端正,浴室里排列整齐的护肤品。这些细节拼凑出一个比我想象中更立体的季燃。

周日下午,我在整理稿件时电脑突然蓝屏,所有未保存的工作瞬间消失。我绝望地重启数次无果后,咬牙给季燃发了求救信息。

不到一分钟,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那端的季燃似乎在某家咖啡馆,背景嘈杂。

"具体什么症状?"他专业地问道,听完我的描述后点点头,"不是大问题,应该是系统崩溃。你打开我书桌右边抽屉,有个银色U盘,里面有恢复工具。"

在他的远程指导下,我成功修复了系统并恢复了大部分文件。整个过程他耐心十足,没有丝毫急躁。

"你真是救命恩人。"我长舒一口气,"我以为要重写整篇专栏了。"

季燃笑了笑:"举手之劳。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公司临时要我交一份项目报告,但我这边会议还没结束。你能帮我修改一下语言吗?文件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我打开文件,发现是一份建筑方案的设计说明,技术内容扎实但文字表达确实生硬。花了两个小时,我重写了整份报告,使其既专业又不失可读性。

"改好了,"我发回文件时附言,"仅供参考。"

五分钟后,季燃回复:"太完美了!客户刚刚通过了方案。你简直是我的幸运星。"

我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种互相帮助的感觉,竟让我想起大学时代与室友的默契。

周日晚上,季燃比预期提前回来了。我正在厨房煮面,听到开门声时吓了一跳。

"抱歉,吓到你了。"他放下行李,看起来风尘仆仆但精神不错,"会议提前结束了。"

"吃晚饭了吗?"我问,"我煮了海鲜面,量有点多。"

"那就打扰了。"季燃自然地拿出碗筷,"上海的事情很顺利,多亏你修改的那份报告。"

我们坐在餐桌两端吃面,聊着他出差见闻和我的写作进展。气氛比之前轻松许多,不再那么拘谨。

"公寓维修进度如何?"季燃问。

"物业说还要一周左右。"我叹了口气,"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完全没有。"季燃迅速打断我,"实际上,我很高兴有人做伴,平时这里太安静了。"

洗碗时,我注意到季燃的动作有些僵硬。

"肩膀怎么了?"我问。

"老毛病了,画图姿势不对。"他轻描淡写地说,"睡一觉就好。"

第二天早上,我在餐桌上留了一盒膏药和一张纸条:"试试这个,很管用。谢谢收留。——Q"

就这样,我们的"同居"进入第二周。不知不觉中,我们建立起了某种默契的日常,早晨的咖啡,偶尔的共进晚餐,工作上的互相帮助。季燃记住了我所有的习惯:咖啡要冰的但不加糖,枕头需要两个才能睡得着,写作时喜欢听后摇但音量不能太大。

而我,也开始注意到关于他的细节——他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喜欢在淋浴时哼歌,加班再晚也会把第二天的咖啡准备好。

周三晚上,我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季燃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

"旧时光的新豆子,"他放下一个袋子,"还有林老板托我带给你的新书。"

我好奇地打开另一个袋子,是一本精装的《空间的诗学》,正是我想买却一直缺货的那本。

"你怎么知道我想读这个?"我翻开书页,闻到淡淡的油墨香。

"上次你在我书架上看到这本书时,表情很羡慕。"季燃脱下外套挂在门后,"林老板刚好有进货。"

我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季燃对我的观察细致入微,远超普通朋友的范畴。这个认知让我心跳微微加速,却又不敢深想。

"谢谢。"我最终只是这样说,将书紧紧抱在胸前。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对面房间季燃轻微的动静,思绪万千。这种亲近又保持距离的相处方式,既舒适又令人困惑。我们之间这种默契,究竟只是两个合拍的室友,还是隐藏着更深层的可能?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我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那上面有阳光的味道,想必是季燃特意晒过的。

5.

周六清晨,我坐在季燃公寓的阳台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手机屏幕亮起,是季燃发来的消息:"早餐在保温箱里,我去趟公司,中午回来接你去参加社区活动。"

自从住进季燃家,我们逐渐形成了一种舒适的相处模式。我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放下手机,翻开新到的文学杂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纸页上,形成温暖的光斑。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阅读。我皱了皱眉,季燃有钥匙,会是谁?

透过猫眼,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顿时浑身血液凝固。林风,我的前男友,已经两年没有任何联系的人,此刻正站在季燃的公寓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开门。也许他会以为没人在家,然后离开。

"祁朝,我知道你在屋里。"林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我在楼下咖啡店看到你男朋友出门了。"

男朋友?他显然误会了季燃的身份。我咬了咬嘴唇,最终开了门,但没取下防盗链。

"有事吗?"我保持着冷淡的语气。

林风看起来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依然英俊的眉眼,精心打理的短发,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他穿着考究的深蓝色衬衫,手腕上是那块我送给他的劳力士。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露出那种曾经让我心动的笑容。

"不方便。"我直截了当,"有什么事直说吧。"

林风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从容:"我回国了,在CBD开了家律师事务所。听说你现在很有名,专栏作家?"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打量着公寓内部,"看来你过得不错,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那不是——"我差点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男朋友",又及时刹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叙叙旧而已。"林风压低声音,"我们之间有那么不堪吗?毕竟曾经我们......"

"曾经你劈腿我最好的朋友。"我冷冷地打断他,"没什么好叙的。"

林风的表情阴沉下来:"你还是这么固执。我当初离开你是对的,你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长期关系。"

我握紧门把手,指节发白:"说完了?那我关门了。"

"等等。"林风突然伸手抵住门,"我听说你在写一本关于都市女性情感的书。我有些故事可以分享给你——关于你离开我后的那些精彩生活。"

我感到一阵恶心:"你跟踪我?"

"只是关心。"林风露出一个假笑,"毕竟你这样的女人,三十多岁了还单身,我难免担心。"

就在我准备用力关门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季燃拎着电脑包走出来,看到门口的场面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祁朝?"季燃站到我身边,目光在林风和我之间来回,"这位是...?"

"林风,我前男友。"我简短介绍,注意到季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季燃,祁朝的..."林风意味深长地停顿,打量着季燃年轻的面孔,"现任?"

"你有什么事。"季燃平静地说,没有反驳,但站姿明显变得防御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进去谈。"

林风嗤笑一声:"不必了。祁朝,考虑下我的提议,那些故事写进书里一定很精彩。"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季燃,"尤其是关于你为什么和年轻男孩谈恋爱。"

季燃向前一步:"请你离开。"

林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临走前丢下一句:"祁朝,你还是老样子,永远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门关上后,我浑身发抖,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季燃轻轻扶住我的手臂:"你还好吗?"

"没事。"我勉强笑笑,"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季燃给我倒了杯水,安静地等我平静下来。我没有详细解释和林风的过往,但他似乎理解我不愿多谈。

"社区活动还去吗?"季燃最终问道,"我们可以取消。"

"不,我想去。"我需要分散注意力,"给我十分钟换衣服。"

活动是社区组织的老人院庭院改造,我和季燃被分到同一组,负责设计花坛布局。工作让我暂时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季燃很体贴地没有提起林风,只是在我搬花盆时主动接手,在我蹲久了站起来眩晕时及时扶住我。

下午三点,我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我拿出手机,发现社交媒体上有十几条@我的消息。点开后,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林风在微博上发了一篇长文,标题赫然是《我与知名女作家的那些年》,内容充满了扭曲的事实和恶意的暗示,说我控制欲强、情感冷漠,甚至暗示我有"恋童倾向"。

最可怕的是,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扒出了我之前的专栏文章断章取义,有人开始猜测我现在的"年轻男友"是谁。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怎么了?"季燃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默默把手机递给他。季燃快速浏览着内容,眉头越皱越紧。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还给我:"别担心,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我苦笑,"这种谣言越解释越黑。"

季燃没有立即回答,但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回家路上,我接到编辑的电话,委婉地询问那篇微博是否会影响新书发行。我强撑着应付过去,挂断电话后几乎崩溃。季燃一直握着我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回到公寓,我直接进了卧室,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两小时后,我出来时发现季燃不在家,餐桌上留了张纸条:"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冰箱里有晚餐,热一下就能吃。"

我没什么胃口,打开电脑想工作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晚上九点,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季燃忘了带钥匙,开门却看到一个陌生青年扶着满脸是血的季燃。

"天啊!怎么回事?"我慌忙让他们进来。

"工地纠纷。"那青年含糊地说,"季哥帮同事出头,结果......"

"谢谢送他回来。"我打断他,不想听更多谎言,"我来照顾他。"

送走那青年后,我扶着季燃到沙发上坐下。他的左眉骨有一道伤口,嘴角破裂,右手关节擦伤严重。

"医药箱在哪里?"我问。

"浴室柜子下面。"季燃的声音有些含糊,可能伤到了牙齿。

我拿来医药箱,开始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近距离下,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熟悉的薄荷沐浴露香气混合在一起。

"林风的事,是你处理的?"我轻声问,用棉签蘸着碘伏擦拭他的眉骨。

季燃微微皱眉:"他不会再骚扰你了。"

"你去找他了?"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处理'?"

"先在网上发了声明,以你朋友的身份驳斥了他的谣言。"季燃忍着疼说,"然后去找他当面沟通。"

"沟通到满脸是伤?"我又气又心疼,"你疯了吗?他是个律师,可以告你!"

季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动作很轻但很坚定:"他不敢。我手上有他这些年欺骗女性、甚至性骚扰的证据。这次沟通后,他会删帖并保持沉默。"

我呆住了,没想到季燃会做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的是,我的心因为他的举动而剧烈跳动着。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我轻声问。

季燃松开我的手腕:"因为没人能那样伤害你。"

我继续为他处理伤口,手指偶尔碰到他的皮肤,感受到不同于常的温度。每一次触碰都像有电流穿过,让我心跳加速。季燃也似乎屏住了呼吸,房间里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好了。"最后我退后一步,打破这微妙的氛围,"伤口不要碰水,明天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季燃点点头,站起身时轻微晃了一下,我下意识扶住他的腰。隔着薄薄的衬衫,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肌肉的轮廓。我们同时松开手,假装若无其事地道了晚安。

那晚,我辗转难眠。凌晨两点,我决定去厨房倒杯水。经过季燃房间时,发现门缝下还透着光。我轻轻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电脑还开着。

我悄悄走过去想帮他关电脑,却被屏幕上的文件夹名称吸引了注意——"给Q"。我的名字首字母。理智告诉我不该窥探,但好奇心驱使我轻轻点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数百张照片和文档。照片中有我在咖啡馆写作的侧影,在社区散步的背影,甚至有几张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的——大学讲座上的我,文学颁奖礼上的我,最早的竟然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文档则是一些文字记录,详细描述了我们每次相遇的细节,以及季燃的感想。最新的一篇是今天写的:"今天为了保护Q打了人生第一场架。值得。看到她为我处理伤口时担忧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想拥抱她的冲动。"

我的手捂住嘴巴,心脏狂跳。这些资料显示,季燃对我的关注远比我想象的要早,也要深得多。他不是偶然在雨中遇见我,不是巧合成为我忘年交的儿子!

我轻轻合上电脑,退回自己的房间,大脑一片混乱。这个比我小八岁的年轻人,竟然已经默默注视了我这么久。而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期待他的消息,习惯他的存在,甚至在他靠近时心跳加速的?

窗外,月光如水。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雨中的初遇,读书会的交谈,深夜的红糖姜茶,以及今晚他为保护我而受的伤......

季燃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长久酝酿的感情。这个认知让我既惶恐又莫名温暖。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八年的年龄差距,还有与季岚二十年的友谊。

6.

发现"给Q"文件夹后的第三天,我站在社区活动中心的院子里,手里握着一杯冰咖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自从那晚无意中看到季燃电脑里的内容,我就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每天早出晚归,避免独处,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尽量减少。

"祁老师,能帮我把这些工具分一下类吗?"社区工作人员小李抱着一箱园艺工具走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当然。"我放下咖啡杯,开始整理铲子、剪刀和手套。今天是我们小组负责的老人院庭院改造实施日,来了二十多名志愿者。

"季先生呢?你们俩上次设计的花坛方案太棒了,院长特别喜欢。"小李环顾四周,"你们通常都是一起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可能迟到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歉,临时接了公司电话。"季燃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工装裤,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眉骨伤口已经结痂,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自从知道他对我长久以来的关注,每次见到他都让我呼吸微滞。我低头继续整理工具,假装专注到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些我来拿吧。"季燃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重物,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像一道电流窜过我的脊椎。

"谢谢。"我小声说,强迫自己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志愿者们被分成几个小组,我和季燃被安排一起负责花坛的最终布置。我们默默工作着,偶尔交流也仅限于工作内容。但即使如此,我们的配合依然流畅得令旁人惊讶——我伸手,他恰好递来需要的工具;我移动花盆,他已经站在正确的位置准备接手。

"你们俩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啊?"同组的王阿姨笑着打趣,"我跟我老伴结婚四十年都没这么默契。"

季燃只是笑笑,而我感到脸颊发烫,假装被灰尘迷了眼睛。

中午休息时,志愿者们聚在树荫下吃盒饭。我特意选了个远离季燃的位置,却被小李硬拉到了他旁边。

"祁老师,听说您最近要出新书了?"小李好奇地问,"季先生之前提到的。"

我瞥了季燃一眼,没想到他会关注我的工作动态:"还在修改中,可能年底出版。"

"季先生对您的作品可了解了,"小李继续说,"上次社区读书会,他几乎能背出您专栏里的段落呢。"

季燃轻咳一声,明显有些尴尬:"只是恰好读过几篇。"

"得了吧,"小李笑道,"您上次明明说——"

"小李,能帮我再拿瓶水吗?"季燃打断她,递过空瓶子。

等小李走远,我们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我盯着手中的筷子,意识到季燃对我的了解可能远超我的想象。那些我以为偶然的书籍推荐、音乐分享,或许都是他精心研究后的结果。

"你没必要这样。"我最终低声说。

"哪样?"季燃的声音同样很轻。

"研究我的喜好,假装巧合地接近我。"我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我看了你的电脑......那个文件夹......"

季燃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惊讶、尴尬,最后归于平静:"我本来就没打算永远隐瞒。"

"为什么?"我问出了最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季燃放下筷子,直视我的眼睛:"三年前,我在妈妈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杂志,里面有篇关于城市孤独的文章。那篇文章说出了我作为建筑系学生感受到却无法表达的东西——建筑再美,如果没有人情味,也只是冰冷的容器。"

我隐约记得那篇文章,是我早期不太成熟的作品。

"后来我注意到那个作者的名字,开始收集你的其他文章。"季燃继续道,"一年前,妈妈提到她有个作家朋友会来家里喝茶,当我发现那就是你时......"

"所以雨中相遇也不是偶然?"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知道你常去那家咖啡馆,经常在那个时间路过篮球场。"季燃坦然承认,"但送你回家确实是临时起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被一个人如此长久而细致地关注,既令人惶恐又不可思议地温暖。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现实问题依然存在。

"季燃,我比你大八岁,是你妈妈的朋友......"

"年龄只是数字。"季燃打断我,"至于妈妈,她比你想的要开明得多。"

"那社会眼光呢?你的同事、朋友会怎么看你和一个阿姨辈的女人在一起?"

季燃突然笑了:"你觉得自己很老吗?三十一岁正值人生黄金期。况且,"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小李的归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下午的工作中,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观察季燃——他专注工作时微蹙的眉头,搬运重物时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还有偶尔投来的关切目光。知道这些目光背后是长达三年的情感积累,让我的心跳失去了正常节奏。

活动结束已是傍晚。院长热情地感谢大家,特别表扬了我们设计的花坛。回程路上,我和季燃并肩走着,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我要去上海出差三天。"季燃突然说,"公寓应该快修好了,你......要搬回去了吗?"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按照原计划,确实该搬回去了。但想到不再有早晨餐桌上的咖啡,不再有深夜工作时的轻声问候,我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嗯,物业说后天就能交房。"我尽量平静地回答。

季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当他以为我没注意时,我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回到家,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国际文学基金会邀请我参加为期三个月的欧洲文学交流项目,日期正好在下个月。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意味着要离开很长时间。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无法回复。

晚上,季燃在厨房准备晚餐,我坐在客厅回复工作邮件。突然,他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日历提醒:"Q生日准备:确认花店&蛋糕"。

我愣住了。我的生日确实在下周,但从未告诉过季燃。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我想起那个文件夹里的内容,他可能早在三年前就通过各种途径收集了我的信息。

季燃端着两盘意面走出厨房,看到我盯着他的手机,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放下盘子,没有试图解释或道歉。

"你本来打算怎么庆祝?"我轻声问。

"秘密。"季燃嘴角微微上扬,"但现在可能得重新计划了。"

我们安静地吃完晚餐,各自回房。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季燃的感情如此明确而坚定,而我却犹豫不决。年龄差距、社会眼光、季岚的感受......这些现实问题像一堵高墙,挡在我和真实感受之间。

但同时,我也无法忽视与他相处时那种奇妙的契合感——思想上的共鸣,生活中的默契,甚至仅仅是共处一室时的舒适自在。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能让我同时感到被如此理解和被如此珍视。

第二天一早,季燃出发去上海。我因为赶稿没去送他,只发了条简讯祝他顺利。中午,我收到他的回复:"已到。酒店房间有钢琴,想起你说过想学。回去教你基础?"

我盯着这条消息,胸口一阵温暖。我确实在很久以前的专栏里提到过想学钢琴,只是随口一提的小愿望,连自己都快忘了,他却记得。

正当我思考如何回复时,手机又响了,是季岚:"晚上有空吗?我刚从敦煌回来,带了礼物给你。"

晚上七点,我坐在季岚家的客厅里,捧着她从敦煌带回的丝巾和书签。季岚看起来精神很好,皮肤被沙漠阳光晒得微微发红。

"季燃出差了?"她随口问道,给我倒了杯茶。

"嗯,去上海三天。"我小心地回答,不确定季燃是否向她提过我们同住的事。

"那孩子最近怪怪的。"季岚皱眉,"上周突然问我年轻时有没有经历过年龄差距大的感情。"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茶水差点洒出来:"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啊,我第二任男朋友比我大十五岁。"季岚耸耸肩,"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关键是两个人是否在同一频率上。"

我惊讶地看着她。认识季岚十年,从未听她提起过这段恋情。

"怎么,我没告诉过你?"季岚笑了,"那时候我二十八,他四十三,所有人都反对,但我们相爱了五年,直到他因病去世。"她的眼神变得柔和,"那五年是我生命中最充实的时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季岚对年龄差距关系的开放态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季岚敏锐地反问。

"没什么,只是......"我慌乱地编着借口,"新书里有个类似的情节,在想怎么处理。"

季岚没有追问,但她的目光若有所思。临走时,她突然说:"祁朝,你最近看起来不一样了。更鲜活,更像年轻时那个不惧世俗眼光的你了。"

回到家,我站在阳台上吹风,回想着季岚的话。手机震动,是季燃发来的照片——外滩的夜景,配文:"想起你专栏里描写过的上海夜色,确实如你所说,'像一串被随意抛洒的钻石'"。

我望着城市的灯火,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熟悉的独身生活,按部就班的写作生涯;另一边则是一个年轻人带来的未知可能,以及我无法再否认的心动。

三天后,季燃回来的那天,也是我搬回自己公寓的日子。我们一起吃了晚餐,然后他帮我搬行李。站在修葺一新的公寓里,我突然感到一阵不习惯——这里太安静了,没有另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没有偶尔传来的钢琴声,没有早晨餐桌上的咖啡香。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道别。

季燃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生日快乐提前说。我明天要去北京参加一个竞赛,可能要一周。"他顿了顿,"等我回来,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

我的心跳加速,隐约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好。"

季燃离开后,我打开电脑,盯着那封国际邀请函看了很久,最终回复:"非常感谢这个机会,我需要一周时间做最终决定。"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脑海中交替浮现季燃专注的眼神、季岚关于年龄不是问题的话语,以及那个记录了我点点滴滴的"给Q"文件夹。

凌晨时分,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站在机场登机口,手里拿着飞往欧洲的机票,却不断回头张望。远处,季燃站在人群中,手里捧着一本翻旧的书——那本刊登了我第一篇文章的杂志。

醒来时,窗外天刚蒙蒙亮。我摸到手机,犹豫再三,给季燃发了条消息:"一路顺风。等你回来,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发完这条消息,我的心跳如雷,却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无论结果如何,是时候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7.

生日当天的清晨,我在阳光中醒来,手机屏幕上已经堆满了祝福消息。我一条条翻看,心跳微微加速——没有季燃的。他昨天发消息说今天有"特别安排",让我上午十点在家等他。

我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选了一条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和浅棕色平底鞋,既不会太正式,又不至于太随意。镜子里的我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脑海中全是季燃那句"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

九点五十分,门铃准时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去开门,却看到一个陌生青年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郁金香——我最喜欢的花。

"祁朝女士?"青年微笑着递过花束,"季先生委托我送来的。请随我来,您的生日之旅即将开始。"

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第一站:故事的开始。——R"

我跟着青年下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青年为我打开后门,我弯腰进去,惊讶地发现座位上放着一杯冰美式咖啡,杯身上贴着旧时光的标签。

车缓缓启动,穿过城市熟悉的街道。我小口啜饮着咖啡,浓度刚好,不加糖——完美符合我的口味。大约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旧时光咖啡馆门前。

推门进去,咖啡馆空无一人,只有小柯站在吧台后,冲我神秘地笑着。

"生日快乐,祁小姐。"小柯递给我一个信封,"按照季先生的安排,今天上午咖啡馆只为您一个人开放。"

信封里是另一张卡片:"在这里,我无数次偷偷观察你写作时的样子。你思考时会咬笔帽,灵感来时眼睛会微微发亮,烦躁时会不停转动手上的戒指。请坐在你常坐的位置,点你常点的餐。——R"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季燃不仅记得我所有的习惯,甚至注意到了这些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小动作。我在惯常的角落位置坐下,小柯已经端来一份蓝莓松饼——我周末偶尔会点的甜品。

桌上还放着一本精致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我坐在这个位置写作时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在我的发梢形成一圈光晕。照片下方标注着日期——竟然是我们正式相遇的两个月前。往后翻,每一页都是我在不同场合的照片:文学讲座上的我,签售会上的我,社区散步的我......有些甚至是我完全陌生的角度,显然是从远处偷拍的。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我小心地打开,是季燃工整的字迹:

"祁朝,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我的计划进行顺利。这些照片记录了我认识你之前的'窥视',对此我深表歉意却也无比感激。因为正是那些远远观察你的时刻,让我确信你是我想要深入了解的人。请跟随指引前往下一站,今天我想把这三年来错过的所有告白,一次性补给你。"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合上相册,发现小柯已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另一个信封。

"季先生说,吃完松饼就可以去下一站了。"他眨眨眼,"他筹备这个惊喜已经好几周了。"

第二站是社区图书馆。在那里,管理员交给我一本《建筑的永恒之道》,书里夹着季燃的批注,在与我专栏观点相似的段落旁都画了星号。第三站是一家小众书店,店主给了我一本崭新的《空间的诗学》,扉页上是季燃的题词:"给你的思想一个栖居之地——就像你无意中为我的灵魂所做的那样。"

每一站都勾起一段回忆,每一份礼物都显示着他对我惊人的了解。当车最终停在社区篮球场时,我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篮球场被布置得简单而温馨——周围摆着一圈小灯笼,即使在天光下也散发着柔和的光。场中央站着季燃,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我走近,他放下书,嘴角扬起那个我熟悉的笑容。

"喜欢这个生日惊喜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我点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阳光下的季燃英俊得几乎不真实,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眼神如此专注,让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我设计了一条路线,"季燃轻声说,"重走我们相遇以来所有重要的地方。最后带你来这里,因为......"他顿了顿,"因为这是一切的起点。那天雨中送你回家,是我这辈子最冲动的决定,也是最正确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的心跳瞬间加速——直到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精致的书签。

"我知道你更喜欢实用的礼物。"季燃微笑着取出书签,"但请允许我说完这些话。"

他深吸一口气:"祁朝,我爱你。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年少轻狂,而是经过三年观察、一个月相处和无数个不眠之夜思考后确定的感情。我爱你的文字,爱你的思想,爱你辩论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听不清他后面的话。阳光、篮球场、季燃深情的面容,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季燃向前一步,"年龄差距、社会眼光、我妈妈的看法......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也对我有同样的感觉?"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期待和忐忑。那一刻,我多么想抛下所有顾虑,扑进他的怀抱。但理智像一堵墙,挡在我和冲动之间。

"季燃......"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他温柔地说,"不用考虑其他因素,只是你我之间,你是否也感受到了那种联系?"

我咬住下唇。否认吗?可那将是最大的谎言。承认吗?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我终于小声承认,"但我不能......我们不可能......"

季燃的眼睛亮了起来,又因我后面的话黯淡下去:"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比我大八岁?因为你是妈妈的朋友?这些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我声音突然提高,"你不知道同事朋友会怎么议论,不知道长期相处后年龄差距会带来什么问题,不知道......"

"我知道。"季燃打断我,"我知道会有人议论,知道未来会有挑战。但我愿意面对这一切,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坚定让我既感动又痛苦。我多么想像他一样不顾一切,但三十一岁的我已经学会了瞻前顾后。

"季燃,你还这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而我已经......我需要稳定,需要确定性。"

"我就是确定的。"季燃抓住我的手,"我对你的感情是确定的。"

我轻轻抽回手:"生活不是只有感情。我有我的事业轨迹,你有你的人生规划,我们处在不同的阶段。"

季燃沉默了很长时间。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对比着我们之间的静默。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他最终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点点头,强忍住眼眶的酸涩:"对不起。"

季燃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肩膀:"不用道歉。我尊重你的决定。"他勉强笑了笑,"至少我知道,我的感情不是单向的,这就够了。"

他如此体面的接受拒绝,反而让我心如刀绞。我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我送你回去吧。"季燃轻声说。

回程的车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季燃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紧绷。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努力控制着呼吸。

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季燃终于转头看我:"生日快乐,祁朝。希望......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谢谢你的安排,很用心。"我机械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祝你北京之行顺利。"

下车后,我没有回头。电梯里,我终于让那滴忍了很久的眼泪落下来。

回到家,我机械地收拾行李,明天要飞去杭州参加一个文学论坛,然后是时候回复国际文学基金会的邀请了。三个月欧洲之行,正好可以让我们彼此冷静。

整理到一半,我在书柜深处发现一个旧文件袋,里面是季岚二十多年前的研究资料和一些私人照片。我本想收好改天还给她,却不小心抖落出一沓信件和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季岚,站在一个年长男性身边,两人姿态亲密。信件大多是那位男性写给季岚的,落款都是"你的老林"。其中一封信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

"岚,不必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你我心知这份感情的真实与珍贵。年龄不过是数字,心灵的同频才是关键......"

我震惊地反复阅读这封信。季岚竟然也曾有过一段年龄差距悬殊的恋情?而且从信中的描述看,对方似乎比她大不少。这与她前几天告诉我的故事吻合,但细节更加具体。

照片背面,季岚清秀的字迹写着:"不顾世俗,只问真心。与老林游敦煌,1995年秋。"

我坐在地板上,思绪万千。季岚对年龄差距关系的开放态度并非偶然,而是亲身经历后的感悟。如果她知道我和季燃......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国际文学基金会的确认邮件,询问我是否接受邀请。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很荣幸接受邀请,将按计划于下月15日抵达。"

发完邮件,我走到窗前。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灯火如繁星。某个角落,季燃也许正在收拾前往北京的行李,也许正在为我们今天的对话难过。想到这里,我的胸口一阵刺痛。

但我的决定是对的,我试图说服自己。年龄差距、社会压力、友情考验......这些现实问题不会因为感情而消失。长痛不如短痛。

然而,当我躺上床,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季燃站在篮球场上说"我爱你"时的表情,那么真挚,那么无畏,那么年轻又那么成熟。

那一夜,我梦见自己站在机场登机口,手里拿着飞往欧洲的机票。转身的瞬间,看到季燃站在安检口外,手里捧着那本《空间的诗学》,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隔着玻璃,我什么也听不见。

8.

杭州文学论坛结束后,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寓楼。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

"这么巧?"季岚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自从拒绝季燃后,我已经一周没见到他或季岚了。季岚按了楼层按钮——正是我家所在的楼层。

"你要去我家?"我忍不住问。

"嗯,给你带了点敦煌的杏干,上次忘拿了。"季岚晃了晃手中的纸袋,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你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论坛很累?"

"有点。"我含糊地回答,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出了电梯,我掏钥匙的手微微发抖。季岚站在一旁,目光如炬。打开门后,我急忙收拾沙发上散落的衣服和文件,最上面是那张篮球场生日惊喜的照片,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放着吧。"季岚把杏干放在茶几上,自己倒了杯水,"祁朝,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年零四个月。"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记得太精确了。

季岚笑了:"记得这么清楚。"她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下聊聊。"

我僵硬地坐下,心跳如擂鼓。季岚不会无缘无故来访,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季燃从北京回来了。"她开门见山,"状态很糟,几乎不吃不喝,整天关在房间里画图。问他怎么回事,只说竞赛压力大。"

我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他......竞赛还顺利吗?"

"据说不错,但这不是重点。"季岚锐利地看我一眼,"重点是,他生日那天给你准备的惊喜,你拒绝了他,对吗?"

我猛地抬头,血液冲上耳膜:"他告诉你了?"

"不需要他说。"季岚摇摇头,"我是他母亲,也是你朋友。你们俩最近的反常太明显了。"她顿了顿,"那天我问你年龄差距的感情,你就已经露馅了。"

我的脸烧了起来,羞愧得无地自容:"季岚,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

"嘘。"季岚抬手制止我,"先告诉我,你对季燃是什么感觉?"

面对她直白的提问,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该如何形容那种复杂的感觉?吸引、抗拒、温暖、恐惧......全部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最终虚弱地说。

季岚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你应该看过这个了。"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季岚和一个年长的男人站在莫高窟前,男人搂着她的肩,两人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与老林,敦煌,1995"。

"他比我大十五岁,是我研究生导师。"季岚轻声说,"当时所有人都反对,包括我父母。但我们相爱了五年,直到他因病去世。"

"你们......同居过?"

"何止。"季岚笑了,"我们差点结婚。他去世前一周,我们还在计划领养孩子。"

这个从未听季岚提起的往事让我一时语塞。她一直是我认识的最独立坚强的女性,没想到背后有这样一段深情。

"所以,你认为我会反对你和季燃?"季岚直视我的眼睛。

我的喉咙发紧:"你不反对?"

"年龄?"季岚耸耸肩,"只是数字。社会眼光?"她轻蔑地摆摆手,"我们学术界老少配多的是。至于我们的友谊......"她突然笑了,"你以为我会因为儿子爱上我最好的朋友就绝交?太低估我了。"

我眼眶发热,不知该说什么。季岚握住我的手:"我唯一关心的是,你是否真心喜欢他。季燃是个好孩子,聪明、负责、深情...但如果你只是因为被感动或者不好意思拒绝..."

"不是那样的。"我脱口而出,"我...我很在乎他,只是......"

"只是害怕。"季岚了然地点点头,"害怕年龄差距带来的问题,害怕将来他后悔,害怕别人指指点点。"

她精准地说出了我所有顾虑。我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下来。

"祁朝,"季岚的声音变得柔和,"生活没有保证书。即使同龄恋人也不能承诺永远不变。重要的是当下你们是否真心相爱,是否愿意一起面对问题。"

她站起身,轻轻拥抱了我一下:"我不多说了。季燃后天要去上海参加竞赛终审,如果获胜,会有去欧洲工作的机会。巧合的是,他申请的驻地城市和你文学交流的是同一个。"

我震惊地抬头:"他......没告诉我这个。"

"因为他想等确定后再给你惊喜。"季岚走向门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住,我和季燃都爱你。"

门关上后,我呆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回放着与季燃相处的点点滴滴。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极了我们相遇那天的天气。我突然站起身,抓起钥匙和雨伞冲出门去。

雨水冲刷着城市,街道上行人稀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社区篮球场,我们初遇和告白的地方。令我惊讶的是,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燃。

他没带伞,就那样坐在雨中,白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看到我走近,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你来了。"他说,声音轻柔得像怕惊走一只鸟。

我站在他面前,雨伞遮住了我们俩:"为什么在这里淋雨?"

"想着你。"季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想着我们在这里的两次重要相遇。"

我的心揪成一团:"季岚告诉我你要去上海参加竞赛终审。"

"嗯,明天出发。"他站起身,与我平视,"如果赢了,可以去欧洲工作一年。正好是你文学交流的城市。"

"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等确定后再说。"季燃苦笑,"生日那天后,我以为你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瓜葛。"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我想伸手擦掉,却不敢触碰他。

"季岚还告诉我......"我深吸一口气,"关于她和老林的事。"

季燃眼睛一亮:"她支持我们,对吗?我就知道她会理解。"

"但我还是有顾虑。"我低声说,"我比你大八岁,季燃。现在可能不明显,但十年后、二十年后......"

"十年后我三十三,你四十一,都是壮年。"季燃向前一步,"二十年后我四十三,你五十一,正好一起迎接中年危机。"

他的幽默让我忍不住微笑,但忧虑仍未消散:"你的朋友会怎么看你?同事呢?陌生人呢?"

"朋友会羡慕我找了个又美又有才华的女朋友。"季燃认真地说,"同事早就知道我只对成熟智慧的女性感兴趣。至于陌生人,"他耸耸肩,"谁在乎?"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上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说话声。季燃浑身湿透,却站得笔直,目光坚定。

"你在害怕什么,祁朝?"他轻声问,"具体一点。"

我咬了咬嘴唇:"害怕你将来后悔,害怕我耽误你的人生黄金期,害怕......"我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害怕我配不上你这样纯粹的感情。"

季燃的眼睛在雨中闪闪发亮:"首先,我不会后悔。其次,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我的黄金期。最后......"他伸手轻轻握住我拿伞的手,"你的犹豫和顾虑恰恰证明你有多值得这份感情。"

我的眼泪混着雨水滑下脸颊:"我还是害怕。"

"我也害怕。"季燃向前一步,我们几乎呼吸相闻,"但我更害怕失去你。祁朝,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那一刻,所有的顾虑、恐惧、犹豫都被雨水冲刷殆尽。我松开雨伞,任它落在地上,双手捧住季燃湿漉漉的脸:"好。"

季燃的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当他的唇终于贴上我的时,雨水、寒冷、过往的一切伤痕都消失了,只剩下两颗心跳动的节奏逐渐同步。

我们分开时,季燃的额头抵着我的:"所以,我们现在是......"

"男女朋友。"我替他说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

"很快就会习惯的。"季燃笑着拉起我的手,"走吧,再淋下去要感冒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十指紧扣,像两个刚恋爱的少年。雨势渐小,天边甚至透出一丝微光。

"对了,"我突然想起,"你竞赛的作品是什么主题?"

季燃神秘地笑了:"'等待的空间'——一个为长期分离的爱人设计的建筑概念。"

我停下脚步:"你是为我设计的?"

"一直都是。"季燃温柔地看着我,"从三年前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文章开始,我所有的设计都有你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烫。原来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某人灵感的源泉,生命的坐标。

回到公寓,我给季燃找了条干毛巾和一套我的宽松家居服——他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明天几点的车去上海?"我问,给他倒了杯热茶。

"早上八点。"季燃接过茶杯,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终审结果三天后出来。如果赢了,可能直接从那边的机场飞欧洲准备前期工作。"

这意味着我们刚确定关系就要面临分离。我掩饰住失落,强打精神:"我帮你准备行李吧。"

季燃放下茶杯,双手捧起我的脸:"别这副表情。如果成功,这只是短暂的分离,然后我们就能在欧洲团聚。如果失败......"他耸耸肩,"我就乖乖等你三个月后回来。"

他的乐观感染了我。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妈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我从来没......"

"她在我房间发现了你的照片。"季燃有些不好意思,"我藏得不够好。"

"那些偷拍的照片?"我挑眉。

"呃......不止那些。"季燃挠挠头,"还有从你专栏剪下来的剪报,读书会的录音,甚至......"

"甚至?"

"你在大学讲座的视频录像。"季燃红着脸承认,"我可能......有点痴汉。"

我忍不住笑出声:"确实有点可怕。"

"对不起。"季燃诚恳地说,"我保证以后只拍经过你同意的照片。"

"以后?"我挑眉,"你确定还有以后?"

季燃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祁朝女士,你愿意正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包括但不限于合法的偷拍权、随时打扰的权利,以及在不久的将来共同面对社会眼光的荣幸?"

我被他的正式逗笑了,却又感动得想哭:"我愿意。"

那晚,季燃睡在沙发上——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第二天他要早起赶车,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深夜,我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满是不可思议的平静与满足。

雨早已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明天我们将暂时分离,但不再有猜疑和犹豫。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给了彼此一个机会,给了这段感情一个开始的可能。

在入睡前的朦胧中,我仿佛看到未来的我们,在异国的街头牵手,在古老建筑前合影,在某个雨后的傍晚,肩并肩看同一片星空。

9.

季燃去上海参加竞赛终审的那天,我站在安检口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拖着登机箱,转身朝我挥手,阳光透过机场玻璃洒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三天后就回来。"他笑着说,"然后我们好好规划一下欧洲之行。"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三天后,我们将知道是否能一起去欧洲,或者面临几个月的分离。尽管已经确定了关系,但现实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季燃似乎看穿了我的忧虑。他放下行李,大步走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捧起我的脸,给了我一个结实的吻。

"别想太多,"他在我耳边低语,"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这是既定事实。"

他的笃定让我眼眶发热。我捏了捏他的手,看着他通过安检,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回到公寓,我打开电脑准备处理稿件,却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国际文学基金会发来的行程确认函。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回复。如果季燃竞赛获胜,我们的计划将完全不同;如果失败......我摇摇头,不愿多想。

三天过得异常缓慢。我和季燃每天通电话,但他对竞赛结果守口如瓶,说想当面告诉我。第三天下午,门铃响起,我几乎是跑着去开门。

季燃站在门外,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怎么样?"我屏住呼吸。

他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印着金色徽章的文件:"我们赢了。不仅获得欧洲项目的一年合约,还被邀请参加米兰建筑双年展。"

我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他顺势抱起我转了个圈。关上门后,季燃从西装内袋又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还有一件事。"他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这是我在上海的公寓钥匙。无论你是否决定去欧洲,我都希望你在上海有个家。"

我接过钥匙,金属在掌心微微发烫。这不是求婚,却比任何浪漫誓言都实在,他在用行动证明,年龄差距和外界眼光都不会影响他建立共同生活的决心。

"我已经决定去欧洲了。"我轻声说,"但更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去。"

季燃站起身,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头:"那我们得开始准备了。你的文学交流项目三个月,我的建筑项目一年,之后......"

"之后再看情况。"我接过他的话,"一步一步来。"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忙碌的出国准备。我的行程比季燃早两周,他坚持要送我到欧洲安顿好再回国处理工作交接。出发前一天,季岚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

走进季岚家的客厅,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虽然她早已表示支持,但正式以"儿子的女朋友"身份见面还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来了?"季岚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拿着锅铲,"坐一会儿,菜马上好。"

她自然的语气让我放松了些。季燃捏了捏我的手,带我参观他从小长大的房间——简洁整齐,书架上排满了建筑和艺术书籍,墙上贴着几张铅笔素描,都是各种建筑细节。

"这是你?"我指着书桌上一张泛黄的照片——十几岁的季燃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作文比赛奖状。

"嗯,高中时。"季燃有些不好意思,"题目是《我最敬佩的人》,写的是......"

"别告诉我......"

"就是你。"季燃笑着承认,"当时妈妈带回家一本你的散文集,我读完后深受触动。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文字的力量。"

我抚摸着照片,心中泛起一阵奇妙的感觉——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空里,我已经影响了他的人生轨迹。

晚餐出乎意料的轻松。季岚做了拿手的红烧鱼和蒜蓉空心菜,我们聊着欧洲的风土人情,避开那些可能尴尬的话题。直到甜点上桌,季岚才放下叉子,表情变得认真。

"你们决定好未来了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我和季燃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握住我的手:"先一起去欧洲,之后看发展。可能回国,也可能再待一段时间。"

"嗯,明智。"季岚点点头,"不过......"她停顿了一下,"你们考虑过结婚吗?"

我差点被果汁呛到。季燃则镇定得多:"妈妈,我们才正式交往不到一个月。"

"我知道,只是问问。"季岚狡黠地笑了,"毕竟年龄不小了,早点定下来也好。"

"季岚!"我哭笑不得,"你是在暗示我老吗?"

"我是说这小子年龄不小了。"季岚眨眨眼,"二十多岁,该成家立业了。"

晚餐后,季岚送我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记录你们的欧洲之旅。我期待读到你的新作品——关于跨年龄恋爱的真实故事。"

我接过笔记本,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季岚一直是我文学创作最坚定的支持者,现在她又给了我一个珍贵的礼物,将这段感情转化为创作的勇气。

"谢谢。"我紧紧拥抱她,"为了所有的一切。"

离开时,季岚站在门口,月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她看着我们手牵手走向电梯,突然说:"祁朝,记得吗?十年前你说过,真正的爱情应该像建筑一样,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我怔住了。那是我大学时在一次茶话会上的发言,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看来,"季岚微笑着看向儿子,"你们俩都做到了。"

飞机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时,我透过舷窗看到外面飘着细雨。季燃帮我提着行李,我们搭出租车前往预定好的公寓,位于左岸的一栋老建筑,有着雕花铁栏杆和落地窗。

"就是这里。"季燃打开三楼公寓的门,"按你的喜好选的,附近有咖啡馆和书店。"

公寓不大但温馨,原木家具配着米色布艺沙发,书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打字机。最让我惊喜的是,墙上挂着几幅黑白照片——全是巴黎著名的书店和咖啡馆。

"这是......"

"我提前联系房东布置的。"季燃从背后环住我的腰,"知道你会喜欢。"

我转身吻他,心中满溢着幸福。这就是与懂你的人相爱的感觉——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妥协,他自然知道什么会让你心跳加速。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境一般美好。我上午去文学中心交流,下午在咖啡馆写作;季燃则忙于建筑项目的筹备工作。晚上我们探索巴黎的大街小巷,在塞纳河边分享一个可丽饼,在蒙马特高地看日落。有时我会突然想起我们的年龄差距,然后惊讶地发现,这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三个月后,我的交流项目结束,但季燃的工作才刚开始。我们决定我先行回国,处理一些工作事务后再返回巴黎。机场分别时,季燃将一个信封塞进我手中。

"上了飞机再看。"他吻了吻我的鼻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个承诺。"

飞机起飞后,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绘的明信片,季燃画了旧时光咖啡馆的外立面,门口站着两个小人儿,一个高个子男孩为一位女士撑着伞。背面写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为你撑伞。等你回来。——R"

我的眼泪落在纸面上,晕开了墨迹。邻座的老太太递给我一张纸巾,慈祥地问:"是爱人的信吗?"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是最好的那种爱人。"

回国后,我开始着手新书的创作——关于一个女性作家和年轻建筑师的爱情故事。季岚是我第一个读者,每周我们都会在旧时光见面讨论章节。咖啡馆的林老板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每次都会送上我最爱的冰美式和季燃常点的拿铁。

"写到哪一步了?"一天下午,季岚放下咖啡杯问道。

"他们在巴黎重逢。"我翻看着稿子,"但我在犹豫结局。"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季岚神秘地笑了笑,"生活有时比小说更精彩。"

我没明白她话中的深意,直到三个月后季燃提前回国。那天我正在"旧时光"写作,突然一杯拿铁放在我面前,不是小柯送来的。

抬头看到季燃晒黑的脸,我惊喜地叫出声。他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身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气息。

"提前完成第一阶段,有两周假期。"他坐下握住我的手,"想给你个惊喜。"

我们聊着分别后的见闻,季燃讲述着巴黎项目的进展,我分享着新书的创作过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像是一幅静物画。

"对了,"季燃突然说,"我有个想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我的心跳瞬间加速——这次真的是戒指。但季燃没有单膝跪地,只是平静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简约的白金戒指。

"不是正式的求婚。"他轻声说,"只是一个承诺。我想和你戴对戒,向世界宣告我们的关系。等时机成熟,再补上正式的求婚仪式。"

我拿起较小的那枚戒指,阳光下金属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这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就像季燃所有的行动一样,稳重而坚定。

"好。"我伸出手,"我愿意。"

季燃小心地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我为他戴上另一枚。咖啡馆里零星几位客人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人开始轻轻鼓掌。季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郁金香,眼中闪着泪光。

"恭喜。"她走过来拥抱我们,"我就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在季岚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季岚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和三个老式酒杯。

"为爱情干杯。"她举杯,"无论年龄、性别、种族,真正的爱情都值得庆祝。"

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如红宝石般闪烁。我看向身边的季燃,他正温柔地注视着我,手指轻轻摩挲着新戴的戒指。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计算年龄的数字游戏,而是两颗灵魂的共振,是两个人在时光长河中找到了相同的频率。

一年后的春天,当樱花再次盛开时,季燃在旧时光咖啡馆正式向我求婚。没有夸张的排场,只有我们初遇时常坐的那个角落,一束白色郁金香,和一枚镶嵌着小钻石的戒指。

"祁朝,"他单膝跪地,声音微微发颤,"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不仅是现在,还有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当我们年龄差距变得微不足道的时候。"

我泪流满面地点头:"我愿意。"

咖啡馆里的熟客们——林老板、小柯、季岚、常来的几位读者——都鼓起掌来。季岚上前拥抱我们,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早就把你当女儿看待了,现在终于名正言顺。"

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出乎意料的是,在场没有人对我们的年龄差距表示惊讶或质疑,在真爱面前,这些外在条件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

婚后,我们决定将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合著的书,从两个不同的视角讲述同一段感情。季燃负责建筑和空间相关的隐喻,我则着重情感和成长的描写。书名最终定为《八年的时差》,象征着我们年龄的差距,也寓意着爱情如何跨越时间的障碍。

新书发布会上,一位年轻记者问道:"你们认为年龄差距在爱情中真的不重要吗?"

我和季燃相视一笑。他握住我的手,回答道:"年龄差距当然会带来挑战,就像任何一段关系都会面临独特的问题。关键不是差距本身,而是两个人是否愿意共同面对,相互理解。"

我接过话题:"真正的爱情不应该被数字定义。重要的是你们是否能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是否愿意共同成长。"

发布会结束后,我们步行回家。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路边的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季燃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一家小店,那是一家新开的钢琴教室,橱窗上贴着成人初学者的广告。

"记得吗?我说过要教你弹钢琴。"他眨眨眼,"现在正是时候。"

我笑着点头。是的,现在正是时候——学习新技能的时候,经营婚姻的时候,书写我们共同故事的时候。八年时差又如何?在漫长的人生里,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注脚。

季燃的手温暖而坚定地握着我的,我们并肩走进那家钢琴教室,开始了人生新的乐章。

更新时间:2025-07-06 11:0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