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暖阳文库> 现代言情

>用你的项坠发誓_精选章节

用你的项坠发誓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1 急诊室惊魂

急诊室门口那盏灯亮得有些刺眼。惨白的光直直压下来,像个倒扣的玻璃罩子,把消毒水浓重的味道都困在了这一小方走廊里。白榆背靠着冰凉光滑的墙壁,脊背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空洞的疲惫。她的眼珠无意识地盯着那抹灼目的白,眼前却只晃着小树那张小得没有血色的脸,小小的身体裹在过大的急诊担架床单里,像一个随时会漏气的苍白气球。

血……那么多血,怎么就从孩子小小的鼻子里一股一股地往外涌,止也止不住?毛巾浸透了,温热的液体黏答答地沾满了她的手,那触感烫得可怕。孩子起初还哼唧了两声,后来就只剩下沉重得像灌了铅的呼吸,眼皮耷拉着,叫她“妈妈”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白小树的家属!”门猛地被推开,穿着手术衣的医生大步走出来,口罩上方是一双写满急促和凝重的眼睛,手术帽檐下渗出薄汗。

白榆猛地弹起,像一枚被强行拔了保险环的手榴弹。她冲过去,脚步虚浮:“医生!我儿子……”

“孩子情况很不好!”医生语速飞快,一连串医学术语炮弹般砸来:“突发重度贫血,外周血全系严重降低!鼻血是严重血小板低下、凝血障碍的表现,初步怀疑是范可尼贫血这类严重的先天性骨髓衰竭综合征,属于疑难危重!立刻要做骨髓配型检查!”

2 病危通知书

一张薄薄的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白榆冰冷僵硬的手里。“病危通知书,签字!”白榆甚至没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指尖哆嗦得厉害,握不住那支轻飘飘的笔。笔尖落在监护人签名栏时,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彻底淹没了她。白榆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那个深埋的名字如同巨石冲破冰封湖面,激荡起尖锐的浪花。她几乎是在一种半麻痹的状态下,凭着根深蒂固的下意识,在病危通知书最后一栏——“XXX之子”——鬼使神差地,潦草无比地签下了“周”字。

收笔的一瞬,那最后一划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身体骤然一软,直直地向侧面栽倒下去。膝盖毫无缓冲地狠狠撞击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板上,发出沉闷又突兀的声响。意识被剧烈摇晃的疼痛扯回一丝丝,冰冷的地面像毒蛇一般死死咬噬着她的膝盖骨,然而尖锐的感官只持续了一瞬,强烈的眩晕和黑暗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无情地吞噬了她最后的清明。

刺耳的手机拨号提示音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中断断续续地响着。

“嘟…嘟…嘟…”

每一声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冗长间隔,敲打着白榆耳蜗深处最脆弱的神经。

她靠坐在走廊冰冷的角落,墙壁粗粝的触感透过单薄的上衣磨砺着脊背,试图刺破这漫长得要将人撕碎的死寂。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握着那个贴身藏了五年、从未离过身的旧项坠。一个极其简单拙朴的银托,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颜色浓郁到近乎蓝黑的石头。指腹一遍遍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和那颗微微凸起的宝石。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已是永恒……

那一端终于不再是机械的忙音,而是一把低沉得让人骨头发冷的嗓音,隔着听筒传递过来,瞬间冻结了白榆周遭仅剩的稀薄空气。

“哪位?”

白榆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窒息感铺天盖地。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逼迫自己从那干涩紧锁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是我。”这两个字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意,“小树……他不行了,很严重……医生说必须马上做骨髓配型……” 声音越来越低,抖得不成样子,最后那几个字几近哀求的呜咽,“……你来一下好吗?”

电话那边瞬间陷入死寂,一片冰冷的空白,连呼吸都消失了。就在这令人胆寒的沉默即将把白榆彻底冻僵时,那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像淬了冰的刀锋划过耳膜,每个字都钉着她的心脏:

“仁和医院三号楼顶楼VIP病房区。我等你。” “嘟”的一声忙音响起,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只剩下无尽忙音在耳边重复单调的冰冷宣判。电话线如同被一刀斩断。

3 病房对峙

白榆攥着那只已经没有丝毫温热度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

踏出通往VIP病区专用电梯的那一刻,走廊的色调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大片大片清冷昂贵的灰。空气里浮动的不再是消毒水那刺鼻廉价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混杂着昂贵木材、若有若无的冷冽花香和顶级清洁剂的气味组合体,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却也冰冷得不近人情。光滑如镜面的浅色大理石地板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仓惶的影子,拖着一双磨旧了边缘的廉价帆布鞋,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行走在随时会碎裂的薄冰之上。

走廊异常安静,只有她过于谨慎的脚步声在空洞回响。一个穿着考究黑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守在一扇厚重病房门外。他并未阻挡她,只是在她走近时,动作无声而精准地为她旋开了那镀了镍的把手。房门滑开一道窄缝,里面空间极大,却并非预料中的奢华杂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傍晚迷离的流光,灯光流淌着,更衬得房间里的人影如同一座伫立在风暴边缘的冰雕。

周砚深就站在那片宏大的落地窗前。他甚至没转身,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在窗外微光下勾勒出利落挺拔、却格外冷硬的轮廓。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侧脸的线条,下颌线绷紧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

白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骤然冷却,然后才重新艰难地、滞涩地缓慢流动起来。她慢慢走到那张占据大半个房间的巨幅病床边。纯白到刺眼的无菌被褥覆盖下,小树小小的身躯几乎被淹没掉了,连脑袋都看不清楚,只有各种细长的管线从他小小的手臂上延伸出来,连接到床边矗立的几台庞大复杂的机器上。机器屏幕幽幽闪烁,发出规律的、催眠般的蜂鸣。孩子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小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手腕上套着一个蓝底白字的塑料环,上面印着“白小树”三个小小的方块字,安静而刺痛着她的眼睛。

目光凝固在孩子手腕塑料环的名字上,每一秒都像是用钝刀切割着神经。她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病房里冰冷消毒空气刺得肺腑生疼,终于将视线从那抹蓝色小环上撕开,转向那窗边的背影,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医生说……需要直系亲属尽快……”

她的话突兀地卡在了半空。

因为周砚深霍然转身。

五年岁月,足以将当年锋芒毕露的少年磨砺成一把沉敛的利刃。那双眼,依旧是纯粹的黑,此刻却像结了万年冰层的湖底,所有光线照进去都被吸收殆尽,只余下令人窒息的冰冷风暴。他的眼神,冷戾如刀锋,寸寸刮过她的脸,最终牢牢钉死在她脸上——那审视,没有丝毫故人的温度,只余下洞彻骨髓的冰冷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薄唇启开,声音如同冰棱撞击硬物,清晰、锐利,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孩子父亲是谁?”

“……”所有预先演练过的解释,所有鼓起的勇气,都在那双冰刃般的黑眸下碎成了齑粉。白榆的嘴唇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却像是被无形的封条死死封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胸腔里像被塞满了尖锐的冰渣,冻得生疼。

“我的时间很贵。”他迈步上前,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一声声敲在白榆紧绷的神经上,步步紧逼,“孩子叫白小树。为什么?”

白榆被迫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一丝极其冷冽的气息,如同雪后的松针,但更多的是一种凛冽的压迫感。他的鼻息是冷的,拂过她的额角。她喉咙发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压得发白。那句埋在心底太久的真话,此刻却重若千斤,滚烫地灼烧着她的理智。

“……你送的项坠……”声音轻得像蚊子,几乎是气音,“你说……那石头像深海的眼睛……”

“看着我!”他突然厉声喝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白榆骤然混乱紧绷的神经上!他的身体猛地逼近一步,将她笼罩在那带着松雪寒气的阴影中,冰冷的气息拂在她额角绷紧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凝着风暴边缘最后一丝、即将崩断的克制。“告诉我,那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那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灼穿了白榆最后的堡垒。

“他不是野种!”积压了五年的屈辱、恐慌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巨大的声音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尖锐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他是你的孩子!周砚深!”她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指向病床上那个被各种管线缠绕覆盖的小小人形,“他是你的儿子!白小树!他需要你!”

4 亲子鉴定真相

像投入冰海深处却得不到任何回声的石块。

就在白榆几乎要被这死寂彻底吞噬的瞬间,周砚深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被硬生生拉断时,皮肉所呈现的、带着扭曲疼痛的弧度。他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抬起,动作快得如同毒蛇出洞,却精准地、带着一股近乎毁灭力量的狠戾,一把攫住了她右手的手腕!力道大得白榆痛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他强行拖拽着她,一路踉跄着冲向旁边另一间隔开的无菌室。

厚重的隔离门“哐当”一声被猛地甩开,巨大的回音在空荡房间里炸开。他拖着白榆直接来到无菌舱内的样本处理台前。冰冷的钢制桌面锃亮如镜,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许多贴着标签的血液样本。其中一管崭新的血液样本尤为刺眼,标签上赫然印着“周砚深”三个字。旁边的小打印机正在细微嗡鸣,一张打印整齐的报告单正从机器口缓缓吐出,带着新鲜墨水和纸张特有的味道。

周砚深一把抄起那张微微有些温热的报告单,捏着纸张边缘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他猛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锁住她,那张英俊到近乎冷酷的面孔因为扭曲的暴怒而变得狰狞无比。

“我的儿子?”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刮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与讥诮。他猛地将那张薄薄的纸狠狠拍在白榆眼前的冰冷钢质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刺耳巨响!

纸页在平滑的金属表面微微震颤着。

白榆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几行冷冰冰的数据上,铅灰色的重影在视野边缘晃动。她用了好几秒,才勉强分辨出那几个被特意画了醒目粗黑线的关键字符——它们像淬了毒的尖钉,一根根扎进她的视网膜,再穿透颅骨刺进脑髓里:

【父系可能性评估:排除。】

【血型:父亲AB型,母亲O型,孩子O型(不匹配)。遗传验证结果:不支持亲子关系。】

不匹配……不支持亲子关系……

那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像是骤然滚落的巨大冰川,“轰隆”一声砸在她仅存的意识之上!

“不……不可能……”白榆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嘶哑浑浊的声音,像是坏掉的风箱。“不可能!他就是你的孩子!”她语无伦次地喃喃,像溺水之人徒劳地挥动着手臂,去抓取空中根本不存在的浮木。巨大的惊愕和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收缩着让她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合金门板,震得她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周砚深并未因此停下。他像是骤然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凶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只有摧毁性的猩红风暴在呼啸。他长腿一步便跨到她面前,巨大的阴影带着山倾般的压迫感兜头罩下。白榆瞳孔骤然收缩,在那逼近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压面前僵成一具冰冷的雕塑。

“女佣生出的野种,也配姓周?”他的声音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刀刃,字字切割着她的神经,“五年前你拿着钱消失,我还当你有那么一点羞耻心!”他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扑在她惨白的脸上,薄唇勾起一个残忍到极致的弧度,咬牙切齿地挤出最后一句,“看来,是拿了钱却不够本,贪得无厌!”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鄙夷和愤怒。那巨大的、裹挟着冰冷狂风的身影笼罩着她,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白榆压了下来!

“不要——!” 白榆发出濒死般的尖利嘶喊,并非害怕身体的冲击,而是那道如同实质的冰冷利刃已然捅穿了心脏最深处。巨大的惊悸顺着脊椎炸开!她本能地抬手去挡,慌乱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力量拽住了胸口的某处东西——是那根贴身戴了五年的项坠细链!

“嗤啦!”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丝帛裂开的轻响,脆弱的链子骤然崩断!那枚被她体温焐得温热的蓝宝石项坠,在昏暗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寂的弧光,坠向地面。

“啪哒。”

那枚小小的、蓝黑色泽的宝石项坠,砸落在冰冷、光洁如镜面的钢制无菌柜底座上。声音轻微,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碎裂”质感。白榆和周砚深的目光几乎同时被那点蓝色吸引过去,凝固在那小小的落点上。

5 项坠的秘密

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沥青。

一个微小的裂隙在那颗本来光滑无比的蓝宝石顶面上绽开。

极其细微的声响传来,像是冬眠的虫豸在冰层下轻轻蠕动。又或许根本没有声音,只是她脑中绝望之下产生的疯狂幻听。她茫然地眨了下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中,一道极其尖锐的碎裂声陡然响起!

“咔啷!”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碎了宝石之心。那颗小小的蓝宝石项坠,竟然真的从顶端那条微小的裂纹处彻底裂开成了两半!像一枚成熟的种子,被人粗暴地从中掰开。碎成两半的宝石内侧并非想象中被切开的质地,反而露出一个小小的、打磨光滑的凹槽。

一枚小小的、边缘因氧化而略显暗淡的圆形照片,安静地嵌在那凹槽的中心。

病房里死寂无声,连监护仪规律的滴答都消失了。

周砚深所有逼近的动作、那山呼海啸般的暴怒,都在那碎裂声响起的瞬间僵住了。他挺拔绷紧的身体,如同被一支无形的冷箭瞬间贯穿,定在了原地。那双猩红翻涌、盛满毁灭暴戾的黑眸,死死聚焦在被掰开的蓝宝石项坠中央,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照片上,所有翻腾的巨浪都在刹那间凝固、冻结,化为一片比真空更可怕的死寂深渊。

那照片很小,尺寸刚好镶嵌进宝石凹槽中心。边缘已经有些微微卷起毛刺和氧化后的暗黄。照片上是两张紧紧依偎的年轻面庞,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女孩子的头微微歪向身边那个人,因为紧张或者某种强制,嘴唇紧张地抿着,但眼底却藏着清晰可见的、水亮纯粹的笑意——是五年前的白榆。而她紧紧贴着的那个男孩子的影像,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未曾敛去棱角的俊逸——是五年前的周砚深。他脸上没有惯常的那种冷漠和桀骜,相反,唇角带着一丝得意又有点幼稚的弧度,眼神却固执又凶狠地斜睨着镜头。两人头顶悬着一块背景板的边缘,隐约写着“XX大头贴铺”。

照片下方,在卷起暗黄的部分,还留着一行小小的、褪色的荧光笔字迹:“嫁给我?”后面跟了个大大的、飞扬的问号和一个简陋无比的单圈线条刻画的戒指图案。

那枚照片暴露在灯光下的瞬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直接劈中了周砚深的神经中枢!他挺拔高大的身躯猛地踉跄了一步!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心脏最脆弱的部分。那张俊美却因盛怒而扭曲的面孔上,所有的暴戾、鄙夷、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尘,瞬间僵滞、剥落。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东西轰然坍塌后露出的、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愕然与空白!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黑沉沉的眼底深处,被冰封了五年的某些东西,如同蛛网般骤然碎裂开来。喉结在他修长紧绷的脖颈上极其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音节挣扎欲出,却又死死哽在那里,只有胸口在急剧起伏。

被撕裂的痛苦还在胸口翻搅,白榆的神智本已被绝望的巨浪碾碎吞噬,但周砚深那突如其来的死寂、如同被瞬间抽走所有灵魂的崩溃姿态,终于穿透了她意识中那层厚厚的血雾。她顺着周砚深僵死的目光,茫然地垂眼,视线艰难地落向自己的脚下。

那摔落在地、碎裂成两半的项坠……以及那碎裂处露出的,她曾亲手塞进去、又用了几乎无法形容的力量去遗忘的一小块影像……

五年里的每一个日夜,那冰冷沉重的宝石紧贴着她的心跳处,五年间所有被刻意遗忘、被强行埋葬的碎片轰然倒卷而来!

那间临街光线昏沉狭窄的大头贴铺子;打印照片机器运转时发出的沉闷嗡鸣和油墨的塑胶气味;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不情愿猫科动物,被她半推半拽强硬拖进去时,脸上还挂着不耐烦,却在她摆弄摄像头时,突然狠狠扳过她的肩膀挤进那个狭窄的镜头框……那行在背景纸边缘留下的、因紧张而字迹歪歪扭扭的“嫁给我?”,和那个由他亲手飞快画下、拙劣潦草的圈圈戒指……以及,当她把照片塞进项坠凹槽时说:“周砚深……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还有他当时瞬间黑沉如同暴风雨将至的眼神,还有接下来那个粗暴又漫长的、混杂着冰冷绝望的吻……

照片上的少年身影,和眼前这具高大冰冷、眼底写满惊涛骇浪的男人轮廓,猝不及防地在她被击穿的眼底剧烈重合!撕裂的剧痛伴随着滔天的窒息感猛地攥住她的心脏,白榆眼前彻底黑了下去,身体晃了晃,像个被抽走所有提线的木偶,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气,直挺挺地、无声地向后倒去。

意识陷入彻底黑暗前,一丝极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道碰触到她的手臂,带着细微的颤抖。

无菌室冰冷光滑的地面像一张巨大的寒玉盘,迅速抽走白榆身上仅存的热度。无边无际的沉重黑暗包裹而来,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暖假象,想要将她彻底吞没。她放任自己下沉,沉向那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痛苦、也不需要再面对那张惊愕与暴戾交错的面容的深渊深处。

然而,那股支撑着她没有最终彻底摔落在地的力量,微弱却顽固得不容置疑。那轻微的触碰随即消失,但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缠上她的臂膀和腰侧!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和一丝慌乱般的生硬。

她被强行从坠落的边缘撕扯回来。后背撞上一个结实坚硬的胸膛,隔着昂贵衣料传来人体急促滚烫的温度和如同擂鼓般沉重撞击的心跳,震得她耳膜都在嗡鸣。

“醒过来!”是周砚深的声音。但不再是那种冰碴子般刮擦耳膜的冰冷质感,而是如同被狠狠撕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压抑着一种近乎狂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震颤。他扣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隔着衣服布料传来无法控制的细微痉挛。那手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指节用力到隔着厚布料深深陷入她的皮肉,带着一种能捏碎骨头的力道。他用力掐着她的人中,另一只手臂环过她后背将她死死箍在怀中维持站立。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被另一种强烈的、属于他个人独有的气息冲散掉部分,雪后松针混合着一点点硝烟的气息,被灼热的体温蒸腾起来,霸道地钻进白榆的鼻腔。

一股冰冷的空气猛地呛入肺部,尖锐的灼痛感猛地扯回一丝神智!白榆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那双被泪水冲刷的黑瞳,无焦距地颤抖着,眼前是周砚深放大到狰狞的脸部特写。他轮廓优越的下颌线绷得像是要断裂,薄唇紧紧抿着几乎褪尽了所有血色,那双刚刚还凝着猩红风暴的黑眸深处,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如同宇宙初生般的巨大混乱和……惊骇?他的目光死死攫住她涣散的瞳孔,仿佛要在那里燃起两簇火,将她强行从黑暗里烧醒。

她猛地抬起剧烈颤抖的手,冰冷的手指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带着绝望的、破釜沉舟的力度,猝然揪住了周砚深昂贵衣料下紧实紧绷的手臂!指甲隔着那层布料深深掐了进去,仿佛要将自己混乱撕扯的心也钉进他骨血里。

“……小树……救他……” 她的声音破碎得如同被踩碎的冰渣,从剧烈起伏的胸腔中艰涩地挤出,带着濒死动物般的呜咽,“求你……再做一次……亲子鉴定……”每一个字都被急促断续的气息切割得支离破碎。

周砚深钳制着她的手臂剧烈地一震!那双死死锁定着她混乱眼眸的黑瞳,骤然收缩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点。那里面翻涌着的惊涛骇浪、崩塌的堡垒和无法言说的混乱痛苦,在这一刻全都凝固了。时间也跟着凝固在这一瞬。

他的喉结如同被困在粘稠树脂里的活物,极其艰难地、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薄唇的线条崩得更紧,微微翕动着,像是有无数沉重的话语在齿缝间挣扎碰撞,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死寂无声的震动。过了漫长无比的几秒钟,那双死死扣在她肩头、仍在无法控制细微痉挛的大手,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仿佛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重逾千斤。他滚烫的指腹,带着薄茧和无法压制的轻微颤抖,如同带着千钧之重,终于抚上了白榆颈后那片温热柔软的肌肤——那片早已褪去五年前伤痕、光洁无痕的皮肤下,微微突起的颈椎骨之上。

在那里,在颈椎骨凸起左上方那一片光滑皮肤下,藏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印记。五年前那个暴烈的夜半时分,他如同失控的兽,指尖带着蛮横的力度划过那里,随即留下一道极其细小的破口。次日醒来,一块小小的、边缘带着细微血痂的结晶体出现在他掌心——如同深海最深处才可能拥有的浓郁蓝黑色泽,却比海水更神秘沉重。

“……救他。”周砚深的声音如同被粗糙砂砾磨过无数次,干涩、沙哑、带着沉重的撕裂感,艰难无比地从紧咬的齿关中挤出来,低沉得几不可闻。他滚烫的指腹终于离开她颈后的烙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和决然,缓缓地、重重地落回到白榆冰冷的手背上。那里,冰冷的皮肤包裹着那只被项坠磨砺出细茧的手,紧紧贴在了她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那只手的重量与灼热温度透过冰冷的手背和衣料传递过来。那枚从项坠凹槽里掉出的、带着暗黄卷边的照片此刻竟被他紧握在掌心,坚硬的边角深深嵌入他紧握的指缝之中。周砚深的视线牢牢锁死在她脸上,眼中翻涌着血与冰碎屑融合般的幽邃漩涡。

6 誓言重燃

“白榆,”他声音依旧嘶哑,如同深渊底部传来的轰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又骤然凝结,像一把烧红的刀重新淬入冰水,发出尖利的淬火声。“你再用你的项坠……发誓。”

更新时间:2025-07-06 11: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