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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他偏执成瘾,晚晚别逃!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我爱了名义上的小叔叔十二年,沈聿修却只当我是胡闹。

我搅黄他每一次约会,弄走他身边所有女人。

他却嗤笑我的告白,满眼嘲讽。

后来我找了新男友,他却拽住我的手:“谁准你放弃我?”

他把我锁在身边,许诺解决仇家就娶我。

可转头我就听说他要和我闺蜜订婚。

我逃到异国他乡,却被他抓回囚禁。

直到他生日那天,我被绑架犯按着头撞墙。

弥留之际,我看见他拖着中枪的腿爬向我。

“林晚意,敢死我就追到地狱去。”

可这次,我食言了。

1

我攥着手机站在雪夜里,身后机场大厅的喧嚣被玻璃门隔开,只有冷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带来针扎似的疼。

屏幕上是沈聿修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落地报平安。”简洁,冰冷,像他这个人。

十二年了。从十五岁被他从泥泞里捡回沈家那天起,我眼里的光就再没离开过他。

我像个固执的守财奴,守着我那点可怜又炽热的妄想,搅黄他每一次约会,逼走每一个靠近他的女人,只为了他身边的位置能永远空着,留给我一个人。

可他呢?每一次我鼓起毕生勇气说“沈聿修,我爱你”,换来的都是他抬头的嗤笑,那眼神里的嘲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晚晚,”他总这样叫我,带着长辈式的温和,却字字诛心,“别闹小孩子脾气。”

心死的那天,阳光刺得人眼睛发酸。我答应了陆时屿。那个在画展上对我一见倾心、笑容温煦如春风的年轻画家。我想,或许试试别人,就能把沈聿修从骨头缝里剜出去。至少,陆时屿看我的眼神,是滚烫的,不掺一丝杂质。

2

夏日的午后,空气灼热得能烫伤人。

我和陆时屿在路边等车,汗水浸湿了后背。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慕尚,像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到我们面前,精准地停住,隔绝了周遭所有探究的目光。

后车窗降下,露出沈聿修冷硬的下颌线。他那道目光,锋利得如同手术刀,先是在我和陆时屿紧紧交握的手上剐过,最后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粘稠得让人窒息。

我下意识地,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的反抗,更紧地回握住了陆时屿的手。他掌心温热,带着安抚的力量。我抬眼,努力扯出一个笑,声音干涩地打破沉默:“小叔叔。”

沈聿修没应我,他的视线像带着倒钩,牢牢锁在陆时屿脸上:“他,是谁?”

“陆时屿,我的男朋友。”我举起我们交握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展示一件战利品,又像是一种自毁式的宣告。“阿屿,这是我小叔叔。”

“林晚意,”沈聿修的目光终于转回到我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可真行。”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我喉咙发紧,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我硬着头皮,嘴角扯出一个更僵硬的弧度:“哈…哈哈,也算…提前见家长了?”

“笑得真难看,”他靠着真皮椅背,姿态慵懒,手背闲适地撑着下巴,眼神里却淬着冰,“不如不笑。”

他顿了顿,目光轻飘飘地再次掠过陆时屿,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廉价商品。

“还有,”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挑男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回去了。改天带你去看看眼睛?年纪轻轻就瞎成这样,说出去丢的是我沈家的脸。”

陆时屿温润的脸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毕露。我立刻用力握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小叔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我几乎是拖着陆时屿,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站住!”身后传来沈聿修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我的双脚。

我没有停,只想更快地离开。

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像是要被捏碎。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拽了回去,身体踉跄着撞向他。

“放开我!”我疼得抽气。

“放开晚意!”陆时屿的怒吼同时响起,他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直直砸向沈聿修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陆时屿惹不起他!我猛地扭身,张开双臂,用整个身体挡在了沈聿修面前。那带着怒意的拳风擦着我的鬓角掠过。

沈聿修的手像铁钳,根本甩不开。我皱着眉,忍着痛楚望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着我,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回家。”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他的视线已如冰冷的箭矢,再次射向脸色苍白的陆时屿。

“我劝你,”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廓,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寒意,“最好别拒绝。除非,你想亲眼看着他……生不如死。”他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然后松开了禁锢我的手。

“你知道的,”他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窗缓缓升起,只留下他最后一句透过玻璃传来的、带着残忍笑意的低语,“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宾利无声地汇入车流,留下我和陆时屿站在灼热的阳光下,冷汗却浸透了衣衫。我满心愧疚,几乎不敢看陆时屿的眼睛:“阿屿,对不起,我……”

他摇摇头,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快回去吧,别让你小叔叔等急了。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别让我担心。”他的包容像一把钝刀子,割得我心口生疼。

“好,”我喉咙发哽,用力点头,“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饭赔罪!”

“一言为定,我亲爱的女朋友。”他笑着,目送我走向早已停在路边的另一辆沈家的车。

车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拽了进去!天旋地转间,我重重地摔趴在沈聿修坚实的大腿上。

3

浓烈的酒精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我包围。他滚烫的大手死死扣住我的腰,眼尾泛起一抹不正常的薄红,声音嘶哑而暴戾:“他亲你了?亲哪儿了?!”

我双手抵着他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拼命挣扎闪躲。

“告诉我!林晚意!”他低吼着我的名字,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是不是亲了这里?”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柔软的丝质手帕,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用力擦拭着我的嘴唇。柔软的丝绸摩擦着娇嫩的唇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没关系,没关系……擦干净就好了!晚晚,忍一下,马上就好!”

“沈聿修!你疯了!放开我!”我疼得尖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张叔!救救我!救救我!”我徒劳地拍打着驾驶座后方的隔板。隔板早已无声升起,将后座隔绝成一个绝望的囚笼。整个车厢里只剩下我惊恐的哭喊和挣扎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方手帕像烙铁一样死死地碾磨着我的唇,痛楚从嘴唇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聿修,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放开我!啊——!”

擦拭的动作骤然停止。下一秒,我的头被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按进怀里。他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撞击着我的耳膜。他紧紧抱着我,手臂勒得我几乎窒息,滚烫的嘴唇贴在我耳边,声音哽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和偏执。

“晚晚乖…乖…我不会伤害你的…别离开我…好吗?”

“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晚晚…”

“别离开我……”他反复呢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我躺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身体被他勒得生疼,嘴唇火辣辣地肿痛,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绝望认命的小兽。

为什么?当初把我推开的,是他。如今用尽手段、甚至不惜以陆时屿的安危胁迫也要把我锁在身边的,还是他。十二年的追逐,我似乎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也从未真正逃离过他的掌心。我只是他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羽翼被修剪得恰到好处,永远飞不出那座黄金牢笼。

可我不明白。这究竟是…爱?还是他那病入膏肓、不容任何忤逆的占有欲?

车子最终停在了他那座位于半山、守卫森严的别墅门前。沈聿修抱着我下车,将我放在客厅宽大冰冷的真皮沙发上。

“沈聿修!”我叫住转身欲走的他。

他停下脚步,高大的背影透着无形的压力,却没有回头。

我和他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久到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再次抬步欲走。

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嘲讽:“你真让我恶心!”

他身形似乎僵了一下,没有回应,径直走向旋转楼梯。

“我不会待在你身边的!你休想再掌控我!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纠缠不休,不觉得下贱吗,沈聿修!”积压了十二年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非要等我不要你了,你才知道后悔?可惜,晚了!”我猛地站起身,对着他决绝的背影嘶喊,“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皮鞋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淹没在我歇斯底里的控诉里。

我抓起沙发上的包,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

身后,传来他凉薄到骨子里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脊背:“你敢跑,试试?”

我充耳不闻。

“不要你男朋友的命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道冰冷的枷锁,瞬间钉住了我的脚步。

我缓缓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冷冽如寒潭深渊的眼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几乎要破膛而出。我努力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语调故作轻松,带着一种自毁的疯狂:“好啊,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你敢!”两个字,裹挟着雷霆之怒,瞬间炸响在空旷的客厅。

沈聿修猛地转身。他英俊得如同雕塑的脸上,此刻所有的温雅和克制都荡然无存,只剩下近乎疯魔的狰狞。眼底翻涌着地狱岩浆般的火光,嘴角却勾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像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修罗,浑身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他几步跨到我面前,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攥紧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狠狠扣住我的腰,将我死死禁锢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张嘴,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咬住了我的耳垂!

剧痛传来,我浑身一颤。

“想和他一起死?”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我偏不让你如愿。”他稍稍松开钳制,幽深的眼眸攫住我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让他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你说对吗,晚晚?”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塑。他太了解我的软肋了。他沈聿修在江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有一万种方法让陆时屿生不如死。

“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沈聿修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得泛红的右脸颊,缓缓转回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最后一丝伪装的人性彻底褪去,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危险。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尾浮起一丝近乎妖异的笑意。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不乖……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4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刺得我头皮发麻。我猛地向后退去,只想逃离这个瞬间化身为魔的男人!

身后的衣领被一只大手精准地揪住!巨大的力量将我猛地拽了回去。恶魔的低语带着灼热的气息,再次钻进我的耳朵:“晚晚,你又不听话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双腿发软,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我转过身,死死抓住他昂贵衬衫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卑微的乞求:“小叔叔…沈聿修…你放过我好不好?别这样…求你…你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闭嘴!”他厉声打断,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放过你?好让你去找那个野男人?嗯?”

他不再给我任何哀求的机会,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粗暴地将我拖回客厅中央,狠狠摔在宽大的沙发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冒金星。我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丢进滚水里的虾米,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沈聿修烦躁地一把扯下领带,随手扔在地上,昂贵的西装外套也被他粗暴地脱下丢弃。他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我,眼神复杂,交织着暴怒、急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无措。

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想碰触我颤抖的脊背,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蜷缩了回去。

“别哭了,晚晚!”他声音沙哑地命令,带着一种强硬的安抚。

我的啜泣声却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

“再哭一声,”他俯下身,冰冷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我就吻你一下。”

哭声戛然而止。我死死咬住下唇,身体因为强忍哭泣而剧烈地一抽一抽,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

他似乎满意了,揉了揉紧锁的眉心,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在我面前的矮几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让他依旧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可奈何,还有一丝怒其不争的疲惫。

“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穷酸画家,就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他嗤笑一声,语气刻薄,“我沈聿修花了十二年心血养大的玫瑰,是放在玻璃罩里精心呵护,享受阳光雨露的,不是让你去体验什么人间疾苦的!没有人有这个资格让你受苦!”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我:“包括我自己!”

“他陆时屿,”他加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轻蔑,“配不上你,晚晚!”

我茫然地看着他。陆时屿配不上,那谁配得上?在他沈聿修眼中,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能配得上我?

他似乎轻易看穿了我心底的疑问,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而危险:“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巨大的混乱和一丝渺茫的希冀在我心中交织。不让我离开?是……喜欢吗?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沈聿修…你…你这是在跟我告白吗?”

“你喜欢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推开?现在我对你死心了,你又要把我锁在你身边?我林晚意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剜出来,“一个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永远属于你的玩偶?小叔叔……”

“别叫我小叔叔!”他猛地低吼出声,像被这个称呼彻底刺伤。

下一秒,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我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按倒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沈聿修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完全困在他与沙发之间。他炽热而疯狂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要吞噬一切的决绝。

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双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声音破碎地问出了那个盘桓心底十二年、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勇气的疑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一个温热而无比珍重的吻,轻柔地落在了我的额头。

他撑起身,坐回沙发,然后将蜷缩的我捞起,稳稳地安置在他怀里。他结实的手臂环抱着我,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缠绕着我的一缕发丝,姿态亲昵而自然。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平静。

“你说喜欢我,”他顿了顿,我能感觉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我很高兴,高兴得几乎要发疯。”

“但是晚晚,”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留在我身边的女人,太危险了。她们就像靶子,会被无数藏在暗处的眼睛盯上。这些年,靠近我的女人,下场如何,你不是没听说过。”

“我只有把你推得远远的,让你看起来和我毫无瓜葛,你才能安全。”他的手臂收紧,将我更深地嵌入他温暖的怀抱里,“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开手脚,去清理那些挡路的垃圾,去解决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

“再等等我,”他的唇轻轻印在我的发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许诺,“等我彻底解决了徐家这个心腹大患,我就来娶你。风风光光地娶你。”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待着,等着做我的新娘就好。”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至于那个姓陆的小子,趁早给我断了。别等我亲自动手,那样就不好看了。”

5

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十二年的等待,似乎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彼岸的微光。我鼻子发酸,依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声音。我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小叔叔……”我小声咕哝。

“嗯?”他鼻音微扬,带着警告。

“我最讨厌听到这三个字,”他捏了捏我的后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懊恼,“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当童养媳养大,也省得现在这么多麻烦!”

我埋在他胸前,偷偷弯起了嘴角,心脏在胸腔里快乐地鼓噪着。“小叔叔”这三个字,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称谓,成了我们之间最隐秘的羁绊和最安全的港湾。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无所畏惧。我害怕他的冷漠疏离,更害怕他将我彻底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们以最禁忌的身份,做着最离经叛道的事。即使毫无血缘,那份根植于称呼的背德感,依旧会在夜深人静时啃噬我的良心。

我笑着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偷情?”

沈聿修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骤然变得幽暗。他低下头,滚烫的视线锁住我,嗓音喑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偷情?”他低笑一声,带着蛊惑的意味,“可比这刺激多了……晚晚,想试试吗?”

我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吓到,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想!”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危险的跃跃欲试,俯身凑近。温热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了上来,辗转厮磨,攻城略地,直到我彻底软倒在他怀里,几乎窒息,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巨大的幸福感让我暂时忘却了对陆时屿的愧疚。我找到他,诚恳地道歉并提出了分手。出乎意料,陆时屿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苦笑。

“晚意,别道歉。”他站在午后的阳光里,身影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温柔的落寞,“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是我自己……不甘心,想试试。但现在,”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很满足了。谢谢你,圆了我一个梦。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

他通红的眼眶和极力克制的颤抖,让我心如刀绞。我上前紧紧拥抱了他,哽咽着承诺:“陆时屿,我们永远是朋友。有任何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他回抱住我,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好。那你可要……好好帮我,千万别可怜我。”

然而,这份友谊的承诺很快就被沈聿修以“保护”的名义彻底掐断。他将我锁在了半山的别墅里,而他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守着偌大空荡的房子,守着那个“等他娶我”的承诺,一日日地等下去。

直到那天,苏棠回来了。

苏棠是徐家的长女,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徐家一直想与沈家联姻,苏棠和她的妹妹苏蔓都是人选。但苏棠曾明确表示过对沈聿修只有兄妹之情。

“我可不喜欢有妇之夫,”她当年挽着我的手,笑得促狭,“你们俩名字都快写在一个户口本上了,哪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插足?”

“你是我最爱的棠棠姐,才不是什么外人!”我总爱这样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久别重逢,我们聊了很多,细数着童年的趣事。她捏了捏我的鼻尖,调侃道:“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了?我看你呀,被沈聿修泡在蜜罐里都快化了!就这么喜欢他?”

我羞红了脸,小声反驳:“哪有!”

“喜欢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还嘴硬呢。”她笑着戳穿我。

夜深人静,我们并排躺在我卧室的大床上。窗外月色如水,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微的送风声。

“晚意,”苏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迟疑,“你确定……沈聿修是真的爱你吗?”

“非你不可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巨大的涟漪。睡意瞬间消散无踪。我猛地坐起身,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紧盯着她模糊的侧脸轮廓。

“我爱他就够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能留在他身边,我就很满足。”我不敢奢望太多,但他亲口许下的婚约言犹在耳,我选择相信他,如同相信我自己。

“为什么这么问?”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苏棠的手腕,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苏棠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直视。“没什么,”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试图安抚,“可能是我在国外待久了,想多了。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他爱上你是迟早的事。别瞎想,睡吧。”

“什么叫……爱上我是迟早的事?”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祥的预感疯狂滋长,“他说过会娶我的!让我安心等他!”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恐慌。

苏棠沉默了。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挣扎和犹豫。

“棠棠姐,求你告诉我!”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别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骗得团团转!求你!”

苏棠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悯:“他……要结婚了。”

“不可能!”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失控地尖叫起来,“你骗我!他说过会娶我的!他从来没骗过我!除了我,他不会娶别人!他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他不会骗我的!你告诉我他要娶谁?他到底想干什么?!”我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绝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晚意,你先冷静……”苏棠试图安抚我。

“我怎么冷静!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我歇斯底里,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苏棠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哀伤和决绝。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将我彻底打入地狱的名字:

“他要娶的人……是我。”

“我爸要把我嫁给他。我知道你们的事,我反抗过,拒绝过……可是晚意,你知道的,我在徐家……”她苦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凄凉,“人微言轻,我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晚意……对不起……”她伸手想抱我,却被我猛地推开。

“是你……”巨大的背叛感和荒谬感让我眼前发黑,我踉跄着后退,声音嘶哑破碎,“你们都骗我……都喜欢骗我是吗?我看起来就那么蠢,那么好骗吗?你们是不是都在背后笑我?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我指着她,又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沈聿修,“你们这对骗子!联手把我耍得团团转!”

“晚意,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苏棠泪流满面,试图靠近。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尖叫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反锁了门。打开花洒,冰冷刺骨的水柱瞬间将我浇透。我蜷缩在冰冷的浴缸里,抱着膝盖,任由冷水冲刷着脸上的泪水和心底翻涌的绝望。沈聿修要娶苏棠……我最信任的两个人,联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骗局!原来我十二年的痴心,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沈聿修……你说过会娶我的……”我喃喃自语,冷水也无法浇灭心头那团名为背叛的烈火。仅存的一丝理智在疯狂呐喊:我要听他亲口说!只要他说娶我,我就原谅他!哪怕是欺骗,我也认了!

我用冻得发僵的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沈聿修极度疲惫沙哑的声音:“晚意?”

“沈聿修……”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即是他努力放柔却依旧难掩疲惫的声音:“乖,等我忙完这阵就回去。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沈聿修!”我打断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个盘踞心头的问题,声音尖锐得划破寂静,“你告诉我!你要娶我是不是真的?只要你说,我就信!你说啊!”

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紧接着,是冰冷而决绝的忙音——“嘟嘟嘟……”

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冰海,碎成了齑粉。

我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忙音,直到最后,手机彻底耗尽了电量,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像我的心一样。

我动用了所有关系,像疯了一样寻找沈聿修的下落。所有人,包括他的贴身助理,都对他的行踪讳莫如深。巨大的绝望和最后一丝不甘,驱使我再次拨通了苏棠的电话。

6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她带着浓浓疲惫和歉疚的声音:“明天下午三点,城西‘云顶’旋转餐厅……他约了我……商议订婚细节。”

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我裹着厚厚的围巾,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红肿失神的眼睛。苏棠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来送我离开这座承载了我十二年痴念与幻灭的城市。

没有沈聿修。他甚至吝啬于来送我一程。

原来没有他的冬天,是真的会冷到骨髓里。他食言了,他说过冬天会一直陪着我。既然他的温暖不再属于我,那我就该去寻找自己的阳光了。他教过我,娇养的玫瑰也要有独自抵御风雨的能力。只是我这朵玫瑰,终究是失去了那个曾为她遮风挡雨的园丁。

“棠棠姐,”我努力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那就……祝你和他,百年好合吧。”

“晚意,我……”苏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怪她。我只怪自己,太过愚蠢,太过天真。

“再见。”我转身,拖着行李箱,汇入安检的人流。背影决绝。

夏威夷的阳光炽烈得有些刺眼。落地三天,我努力让自己喜欢上这里的碧海蓝天,想着或许养条狗,就这样过完一生也不错。

然而,第四天的傍晚,我在酒店附近的海滩散步时,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头顶是刺眼到令人眩晕的水晶吊灯。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带着我无比熟悉的触感和气息,轻轻地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替我挡住了那刺目的光。

是沈聿修。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周围奢华却陌生的环境——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卧室,落地窗外是陌生的、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庭院。而坐在床沿,正俯身凝视着我的男人,正是沈聿修。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扭曲的狂喜。

“醒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料。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我。

“你还敢跑?”他低语,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彻骨的寒意,“谁给你的胆子,嗯?让你在家乖乖等我,我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将我狠狠拖向他!另一只手则铁钳般扣住我的腰,滚烫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压了下来!那不是吻,是啃噬,是掠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将我所有的惊呼和反抗都吞噬殆尽。

“唔……沈聿修……你放开!”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

他终于稍稍退开,指腹用力擦过自己被我咬破的唇角,看着那抹刺眼的鲜红,眼底的戾气更重。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直视他那双翻涌着滔天怒火的眼眸。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他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躲到天涯海角,我就找不到你了?林晚意,你太天真了!”

“放开我!”屈辱和愤怒让我浑身颤抖,“你都要娶别人了,还抓着我干什么?沈聿修,你混蛋!”

“娶别人?”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谁告诉你我要娶别人了?苏棠?”

他猛地松开钳制我的力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压迫阴影。他烦躁地扯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声音冰冷地命令:“进来!”

卧室的门被无声推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像丢垃圾一样将她重重扔在昂贵的地毯上。那人蜷缩着,凌乱沾血的发丝糊在脸上,但仅凭那身破碎的白色连衣裙,我也认出了她——苏棠!

“弄醒她。”沈聿修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一桶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地上的苏棠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触及站在窗边的沈聿修时,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和疯狂。

“沈聿修!你有种就杀了我!”她嘶哑地尖叫。

沈聿修缓缓转过身,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姿态优雅地交叠起长腿,顺手拿起茶几上醒好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猩红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中摇曳,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轻轻晃着酒杯,目光落在苏棠身上,像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死了?”他抿了一口酒,声音慵懒而危险,“那多无趣。”

“不高兴吗?费尽心机把我引开,把我的人耍得团团转,就为了把你亲爱的妹妹和徐家那几个老东西提前送去见阎王?”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猫捉老鼠的游戏,好玩吗?尽兴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我和苏棠,最终落回酒杯,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怎么都不笑?是我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他突然转头看向蜷缩在床上的我,微微歪着头,额前垂落的发丝让他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诡异的少年气,眼神却乖戾如魔:“你说呢,晚晚?不好笑吗?”

我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浑身冰冷,恐惧得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拼命摇头。

“哈哈哈……”地上的苏棠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她抬起头,脸上血水混着泪水,眼神却亮得吓人,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好笑!当然好笑!沈聿修,你替我铲除了徐家那些畜生,我怎么能不高兴?我高兴得快要疯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猛地转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怜悯和一种扭曲的得意。

“至于林晚意?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沈聿修,我还真得谢谢你这么在乎她,要不是利用她做饵,我的计划怎么能完成得这么顺利?”

我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骗了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你!”苏棠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刻骨的恨意填满,“男人?呵,没一个好东西!我这是在帮你认清现实!可惜啊,你这种被保护得太好的金丝雀,永远都不会懂!”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点点血沫,声音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亢奋:“我恨徐家!恨那个为了权势抛妻弃女、害死我妈还污蔑她清白的畜生父亲!我本来可以等沈聿修慢慢收拾他们……可我等不了了!”她的声音陡然尖锐凄厉,“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半年!我必须亲眼看着他们死!死在我前面!”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聿修:“我告诉他,徐家绑架了你……他果然慌了神,连查证都顾不上就掉进了我的陷阱!沈聿修,你是真的爱她啊!爱到连最基本的判断都丢了!哈哈哈哈!”

她的目光又落回我身上,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残留的、微弱的温度,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悲凉:“我不忍心……真把你交出去……只能逼你走……那天你在餐厅看到的‘沈聿修’……是我找人假扮的……声音也是合成的……要嫁给他的人……是苏蔓……从来……都不是我……”

“而沈聿修……他自始至终……想娶的……只有你……”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气息越来越微弱,“你很幸运……是他的第一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不像我……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我也好想……被人……坚定地……选择一次啊……”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悲恸瞬间击中了我。我跌跌撞撞地扑到苏棠身边,颤抖着抱住她冰凉的身体,眼泪汹涌而出:“棠棠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苏棠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抽搐了一下,她费力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杀了她。”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带一丝波澜。

“不要!”我惊恐地抬头,死死抱住苏棠,像护住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沈聿修!求求你!别杀她!她都快死了!放过她吧!”

“放过她?”沈聿修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冰冷而残酷,“留她活到现在,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敢算计到我沈聿修头上,她是第一个。”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人家把你当棋子,当诱饵,差点害死你,你还要求我放过她?林晚意,我沈聿修花了十二年,就教出你这么个以德报怨的软骨头?”

“砰!”

他手中的水晶酒杯被狠狠掼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炸裂开来,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四处飞溅。

他随手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不由分说地塞进我冰冷颤抖的手里。然后,他握着我的手,将那闪着寒光的尖锐碎片,稳稳地抵在了他自己颈间跳动的脉搏之上!

温热的皮肤下,是汹涌的生命力。

“来,”他看着我,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温柔,“用这个,杀了我。”

“杀了我,你就能救她。”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紧紧包裹着我的手,不容我有丝毫退缩。那锋利的玻璃边缘,已经在他颈侧白皙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细的红痕。

“晚晚,你听清楚,”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今天在这里,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要么是她,”他的目光扫过气息奄奄的苏棠,“要么,是我。”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玻璃锋利的尖端瞬间刺破皮肤,一缕鲜红的血珠沿着他优美的颈线蜿蜒滑落,刺目惊心!

“沈聿修!你放手!你疯了!”我崩溃地尖叫,拼命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钳住,纹丝不动。

“看着我!”他低吼,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回答我!是不是别人随便几句挑拨离间,就能让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沙哑,“你林晚意,根本就没有多爱我?”

巨大的压力、恐惧、愧疚、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爱意,像无数条毒蛇撕咬着我的神经。我再也承受不住,双手猛地抱住快要炸裂的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失控地尖叫哭喊:“不要!不要逼我了!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7

沈聿修看着我彻底崩溃的样子,眼底翻涌的狂怒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绝望。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那块沾着他鲜血的玻璃碎片“哐当”一声掉落在狼藉的地毯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他俯视着我,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占有和控制。

“林晚意,”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刻进我的骨髓,“从今天起,你死都别想再离开我身边一步。”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腿上,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拆卸的物件,“你这双腿,就别要了。”

“我来做你的腿。”

我被沈聿修囚禁在了这栋位于太平洋某个私人岛屿上的、守卫森严如同堡垒的别墅里。卧室的窗户装着防弹玻璃,门外二十四小时有保镖轮值。一日三餐被沉默的佣人准时送到门口,我像一只被剪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彻底失去了天空。

他也兑现了承诺,没有杀苏棠。她被秘密送走了,生死不明。而他,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这栋房子一步。偌大的空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和窗外永恒不变的碧海蓝天。楼下是他留下的、冰冷无情的看守。我不会再逃了,可他,已经不再相信。

死寂的深夜,卧室的门被无声推开。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一个沉重的、带着滚烫体温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床上,带着一身寒露的气息,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我。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住我的腰,滚烫的脸埋在我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黑暗中,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脆弱。

“晚晚……”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小名,滚烫的唇胡乱地亲吻着我的后颈,“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待着就好……我只有你了……安安……求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再也不凶你了……再也不逼你了……”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滚烫地落在我的颈窝,迅速濡湿了睡衣,“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那滚烫的湿意像熔岩,瞬间灼穿了我冰封的心墙。巨大的酸楚和心疼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再也没有勇气转过身去面对他。

黑暗中,只有他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沉重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平稳悠长。

确认他彻底睡熟后,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沉睡的容颜。眉头依旧紧锁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脸颊似乎也消瘦了些许。

我颤抖着伸出手,用最轻最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搭在被子外的小指。指尖冰凉。

眼泪无声地滑落,渗进柔软的枕头里。我用气声,对着沉睡的他,许下了一个迟来的、带着无尽酸楚的承诺: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轻轻地、固执地勾着他的小指,像小时候他哄我那样,“我们说好了……你……千万别食言……”

清晨醒来,身侧的床铺早已冰凉一片。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雪松混合着酒精的气息,是昨夜他来过的唯一证明。仿佛那场卑微的乞求,那滚烫的眼泪,都只是我绝望梦境里的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梦。

悄然间,别墅里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守在门口的保镖撤走了。厚重的窗帘被允许拉开,阳光重新洒满房间。我可以自由地在别墅的花园里散步,只是岛屿的码头依旧有船只严密看守,无形的牢笼依然存在,只是变得柔软了一些。

沈聿修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证明。

鬼使神差地,我联系了陆时屿。他在信息里回复得很快,语气依旧温和:“好啊,挑礼物我在行。明天下午,市中心画廊见?”

赴约的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走进那间熟悉的、充满松节油和颜料气息的画廊。陆时屿背对着我,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身姿挺拔。

“时屿。”我轻声唤他。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可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晚意,你来了。”他微笑着,声音却像毒蛇的信子,“我等你好久了。”

“为了等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三年。”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不对劲!我下意识地想后退。

但已经太迟了。

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浓重的乙醚气味瞬间冲入鼻腔。眼前陆时屿那张温润带笑的脸,在扭曲的光影中迅速模糊、变暗……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刺眼的强光灯和剧烈的头痛唤醒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嘴里塞着腥臭的破布,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冰冷的金属椅背后。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陆时屿那张彻底扭曲、充满怨毒的脸。

他正拿着手机对着我录像,镜头里映出我此刻狼狈惊恐的模样。

“醒了?”他放下手机,咧嘴一笑,那笑容狰狞得如同恶鬼。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冰冷的刀锋在我脸上轻轻拍打着,带来一阵阵战栗。

“看来你那位好‘小叔叔’动作也不怎么样嘛,这么久还没找来?”他凑近我,声音带着恶意的嘲讽,“我得给他看点刺激的,催催他,不然这游戏多没意思?”

“呜呜呜……”我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选哪里好呢?”他歪着头,刀锋在我脸颊、脖颈、手臂上游移,像是在挑选一块上好的肉,“脸上?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腿上?还是胳膊?”

话音未落,冰冷的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猛地划过我的左臂!剧痛瞬间炸开!我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爆发出痛苦的闷哼。紧接着,右腿也传来同样的剧痛!一刀,又一刀……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蜿蜒流下,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呜呜——!”我疼得浑身痉挛,眼前阵阵发黑。

“啧,真不经疼。”陆时屿撇撇嘴,收回了刀,“脸上还是算了,留着这张脸,待会儿让沈聿修好好看看,他心爱的女人是怎么被我……”

他后面的话被一阵巨大的破门声打断!

“砰——!”

废弃仓库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被整个撞飞!烟尘弥漫中,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逆着门口涌入的光线,如同天神降临般站在那里。是沈聿修!他身后影影绰绰,显然带了不少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陆时屿,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怒:“放了她!”

陆时屿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粗暴地从椅子上拽起,用沾血的匕首死死抵住我的喉咙!冰凉的刀锋紧贴着皮肤,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他拖着我迅速退到墙角,将我整个人挡在他身前,只露出半边脸,对着沈聿修疯狂大笑。

“放了她?哈哈哈哈!沈聿修,你当我傻吗?有她在手里,老子今天才能送你上路!”他拖着我,又往阴影里缩了缩,确保自己完全处于狙击死角,“把枪扔过来!别耍花样!看看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

他手里的匕首又压紧一分,颈间的刺痛感更清晰了,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珠正沿着刀锋渗出。

沈聿修死死盯着陆时屿抵在我脖子上的刀,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下颌绷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几秒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猛地抬手——

“哐当!”

那把漆黑的手枪被远远扔到了仓库中央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跪下!”陆时屿厉声喝道,声音因为兴奋而尖锐变调。

“呜呜呜!”我拼命摇头,眼泪汹涌而出。不要!沈聿修!不要跪!快走!别管我!

沈聿修的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牢牢地锁住我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安抚,有决绝,有我看不懂的万千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令人心安的平静。

“别怕。”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屈辱地,对着陆时屿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子弹精准地射入了沈聿修跪在地上的那条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但他咬着牙,硬是撑住了,没有倒下。

“砰!”

第二枪!打在了他的另一条腿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深色的西装裤。沈聿修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尘土飞扬。

“哈哈哈哈!”陆时屿爆发出疯狂的大笑,他拖着我向前走了两步,枪口对准了地上艰难挣扎的沈聿修,“后悔吗?沈大总裁!为了这么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他脸上的笑容扭曲变形,眼中是滔天的恨意:“谁让你杀了我哥!是你!让我家破人亡!是你!”

“我哥叫张冰!你他妈还记得吗?”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他是你最忠心的保镖!跟了你那么多年!可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

地上的沈聿修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溢出鲜血,声音却异常清晰冷静:“我没杀他……是他自己……贪得无厌……我给他的钱……足够他活几辈子……是他……自己走上了绝路……”

“放屁!”陆时屿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狂怒地咆哮,“我不管!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哥怎么会死!他要钱也是为了我!为了给我治病!凭什么?凭什么死的是他?!”他猛地扣动扳机!

“砰!”

第三枪!子弹狠狠钻入沈聿修的腹部!

沈聿修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一动不动。

“沈聿修——!”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碎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贱人!闭嘴!”陆时屿被我的哭声彻底激怒,他猛地松开钳制我的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将我的头撞向身后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

“砰!”

剧痛和巨大的嗡鸣瞬间席卷了所有意识!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炸开一片血红!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汩汩流下。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意识在剧烈的撞击中飞速涣散,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好痛……好累……我要死了吗?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我涣散的瞳孔里,似乎映出了一点微弱的光。我看见……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正拖着两条血肉模糊的腿,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寸、一寸,无比艰难地朝着我的方向……爬过来。

他沾满鲜血和尘土的手,颤抖着、无比坚定地,伸向我……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我好像……碰到他了?

真好……终于……在一起了……

耳边,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像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穿透重重黑暗,狠狠砸进我即将消散的意识里:

“林晚意——!你给我好好活着!敢死……老子就追到地狱去……让你不得安生——!”

霸道,凶狠,带着毁天灭地的偏执。

可是……沈聿修……对不起啊……

拉钩约定……一百年不许变……

这次……我要食言了……

变的人是小狗……

下辈子……你养条小狗吧……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

冰冷……无边的冰冷包裹着我。意识像沉在漆黑的海底,浮浮沉沉。偶尔能感觉到一点光,一点声音,但都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颅骨骨折……颅内出血……深度昏迷……植物状态……苏醒几率……渺茫……”

“……沈先生!您不能这样!您自己还没脱离危险!伤口会崩裂的!”

“……滚开!……她一天不醒……我就守一天!……一年不醒……我就守一年!……一辈子不醒……老子就守她一辈子!……”

“……晚晚……别睡了……起来看看我……求你了……”

“……又骗我……林晚意……你这个小骗子……”

“……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等……”

是谁的声音?那么沙哑,那么疲惫,那么绝望,却又那么固执地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像一只笨拙又固执的困兽,守着它沉睡的宝藏。

好吵啊……也好……温暖……

身体像生锈的机器,沉重得无法动弹。眼皮有千斤重。但我能感觉到光,暖暖的,照在脸上。还有……那恼人的、不成调的哼唱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太难听了……荒腔走板……五音不全……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涌上来。用尽全身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力气,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模糊的视野里,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男人背影,正背对着我,对着窗外哼着那首惨不忍睹的歌。

喉咙干得冒烟,像被砂纸磨过。我费力地翕动着嘴唇,发出微弱嘶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沈聿修……你唱的……真难听……”

哼唱声戛然而止。

那个背影猛地僵住,像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像。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给他凌乱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我看清了他的脸。憔悴,苍白,下巴上是青黑的胡茬,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身上的病号服空荡荡的。只有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不敢置信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还有……迅速弥漫开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水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高大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我的床边,带着一身消毒水和阳光的气息,滚烫的、颤抖的双臂猛地将我紧紧、紧紧地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骨头都在发疼。

温热的液体,大颗大颗地、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我的颈窝,迅速濡湿了病号服的领口。滚烫,灼人。

他像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把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皮肤,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恐惧、绝望、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化作无声而汹涌的恸哭。

丢人啊,沈聿修。堂堂沈氏总裁,哭成这样。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轻轻地、回抱住了他颤抖不止的脊背。

窗外的阳光,暖得正好。

更新时间:2025-07-06 10:4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