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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1985,音乐革命精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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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睁开眼睛时,刺眼的阳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鼓。他记得昨晚在酒吧买醉,因为那个该死的解约电话——"许先生,公司决定终止与您的合作,您的音乐风格不符合当下市场需求..."

"喂,你没事吧?"

一个清澈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许乐眯起眼睛,看到一张被阳光勾勒出柔和轮廓的脸。那是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件淡蓝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正俯身看着他,眉头微蹙。

"我...这是哪儿?"许乐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周围是低矮的砖房,墙上贴着"计划生育好"的标语。

"纺织厂后巷啊。"女孩奇怪地看着他,"你喝多了?"

许乐低头看自己,还是昨晚那身衣服,但手机、钱包都不见了。他环顾四周,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鸣笛,只有几辆老式自行车靠在墙边。

"今年...是哪一年?"他颤抖着问。

女孩的表情更古怪了,"1985年啊,你不会真喝傻了吧?"

1985年?许乐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昨晚明明还在2023年的北京,怎么一夜之间...

"我叫苏晓婉,是纺织厂子弟学校的音乐老师。"女孩犹豫了一下,向他伸出手,"你需要帮忙吗?"

许乐机械地握住那只手,触感温暖而真实。这不是梦。

"许乐...我是...音乐制作人。"他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这个身份在1985年有多荒谬。

"音乐制作人?"苏晓婉眼睛一亮,"你会唱歌吗?"

许乐苦笑。他当然会,只是在这个时代,他熟悉的那些歌曲都还没诞生呢。

"会一点。"他谨慎地回答。

苏晓婉突然哼起一段旋律,是Beyond的《真的爱你》,但只唱了几句就停下了,"这首歌最近很火,但电台只播了前半段,后面的我总唱不好。"

许乐下意识地接了下去,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完了整段副歌。苏晓婉的眼睛瞪大了。

"你怎么会这首歌?香港那边才刚发行!"

许乐心头一紧。该死,他忘了时间线。Beyond在1985年才刚起步,《真的爱你》应该是他们早期的作品。

"我...有亲戚在香港。"他胡乱编了个理由。

苏晓婉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兴奋地拉住他的手,"走,跟我去学校!我正愁下午的音乐课没新内容呢!"

就这样,许乐被拉进了纺织厂子弟学校。校园里,穿着朴素的学生们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苏晓婉把他带到一间简陋的音乐教室,里面有一架老式钢琴和几把木吉他。

"同学们,这是许老师,今天来给我们上特别音乐课!"苏晓婉热情地介绍。

许乐站在讲台上,面对二十多双好奇的眼睛,手心冒汗。他该教什么?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周杰伦的《双截棍》?这些在1985年都不存在。

"许老师,能给我们唱首歌吗?"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生期待地问。

许乐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吉他。他决定唱一首不会暴露时间的经典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但手指碰到琴弦的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我唱一首...我自己写的歌吧。"他说,然后弹起了《海阔天空》的前奏。

这首歌在1993年才会问世,但此刻,它完美表达了许乐的心情。他唱得投入,嗓音因情绪而微微颤抖。唱到高潮处,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个女生甚至红了眼眶。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苏晓婉站在角落,眼中闪烁着许乐读不懂的光芒。

下课后,学生们依依不舍地离开。苏晓婉走到许乐面前,"那首歌...真是你写的?"

许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嗯...算是吧。"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音乐。"苏晓婉轻声说,"它像...像在讲述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懂却说不出来的故事。"

许乐心头一热。这正是Beyond音乐的魅力,跨越时空依然能打动人心。

"你没地方住吧?"苏晓婉突然问,"我家有个空房间,如果你不介意..."

许乐惊讶地看着她。在2023年,这种邀请简直难以想象。但这是1985年,一个更单纯的时代。

"谢谢,我...确实需要帮助。"

就这样,许乐住进了苏晓婉的家。那是一栋老式筒子楼,苏晓婉的两居室虽然简陋但整洁温馨。墙上贴着邓丽君的海报,书架上摆满了黑胶唱片。

当晚,苏晓婉做了西红柿打卤面。许乐狼吞虎咽,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有"家味"的食物了。

"你的音乐...很特别。"苏晓婉一边洗碗一边说,"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和我们平时听的完全不同。"

许乐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你们平时都听什么?"

"邓丽君、李谷一,偶尔能听到一些香港的流行歌。"苏晓婉擦干手,转身面对他,"但学校只教革命歌曲和民谣,学生们都听腻了。"

许乐突然有了个想法,"也许...我可以帮你丰富音乐课的内容?"

苏晓婉眼睛一亮,"真的?你愿意?"

"反正我暂时也回不..."许乐差点说漏嘴,"回不去原来的工作了。"

就这样,许乐成了纺织厂子弟学校的"客座音乐老师"。他小心地选择那些不会太暴露的歌曲,稍微改编后教给学生们。很快,"许老师的音乐课"成了全校最受欢迎的课程。

一周后的傍晚,许乐在阳台上弹唱《光辉岁月》。这首歌在1990年才会问世,讲述的是曼德拉的故事,但其中的奋斗精神放之四海皆准。

苏晓婉静静地听完,突然说:"市里下个月要举办'青春之声'音乐比赛,我们...要不要参加?"

许乐停下弹奏,"我们?"

"你作曲,我演唱。"苏晓婉的脸在夕阳下泛着红晕,"我大学时是合唱团领唱,嗓子还过得去。"

许乐看着她闪亮的眼睛,无法拒绝。他点点头,"好,我们试试。"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紧张的筹备。许乐决定创作一首融合80年代风格和现代元素的原创歌曲。他白天在学校教课,晚上和苏晓婉一起排练。

"这段旋律太...前卫了。"苏晓婉皱眉看着许乐写的谱子,"评委可能接受不了。"

"音乐就是要突破。"许乐坚持道,"如果所有人都守旧,就不会有进步。"

"但比赛有评分标准!"苏晓婉难得地提高了声音。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不欢而散。深夜,许乐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苏晓婉房间里传来的试唱声。她正在尝试他的编曲方式,但明显不太适应。

许乐叹了口气,起身敲响了她的门。

"我们各退一步。"门开后,他说,"保留传统结构,但在过渡处加入新元素,怎么样?"

苏晓婉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两人熬夜修改,最终创作出了《时光之河》——一首既符合80年代审美又暗含未来感的歌曲。

比赛前一天,苏晓婉紧张得吃不下饭。许乐带她到学校音乐教室,为她单独演奏了一首《明天会更好》。

"这是...?"

"给你的礼物。"许乐微笑着说,"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音乐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苏晓婉突然抱住了他,"谢谢你,许乐。不管从哪来,你都是上天派来改变我生活的。"

许乐僵在原地,心跳加速。他轻轻回抱了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

比赛当天,文化宫座无虚席。当苏晓婉穿着许乐设计的简约白色连衣裙登场时,全场安静下来。前奏响起,她清澈的嗓音如同山涧清泉:

"时光之河静静流淌,带走了年少轻狂..."

许乐在台下弹着吉他伴奏,看着苏晓婉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副歌部分,他们精心设计的现代和声引得评委们交头接耳。

演唱结束,掌声雷动。许乐看到有评委在擦眼泪。当宣布他们获得第一名时,苏晓婉激动地抱住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他的脸颊。

回程的公交车上,苏晓婉靠着许乐的肩膀睡着了,手里紧握着奖状。许乐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开始舍不得这个时代了。

或者说,舍不得这个时代里的她。

"许乐,"苏晓婉突然轻声说,眼睛仍闭着,"你会一直留下来吗?"

许乐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看向车窗外的夜空,那里没有他熟悉的霓虹和光污染,只有清澈的繁星闪烁。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但此时此刻,我就在这儿。"

苏晓婉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两人十指相扣,谁也没有再说话。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1985年的夜色中,载着两个来自不同时空却因音乐相遇的灵魂。

许乐在音像店偶然发现一张记载自己名字的未来唱片,引发关于时空和身份暴露的担忧,为后续冲突埋下伏笔。

本次写作将重点展现许乐和苏晓婉在音乐比赛成功后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与机遇,以及两人在音乐理念碰撞中逐渐萌生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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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许乐和苏晓婉的名字已经登上了《城市文化报》的第二版。标题是《新声代:纺织厂学校的音乐革新者》,旁边配着一张两人在比赛现场的黑白照片。

"你看,你笑得多僵硬。"苏晓婉指着报纸上的许乐,咯咯笑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她穿着件淡黄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耳后。

许乐凑过去看,照片里的自己确实表情不自然,而苏晓婉则光彩照人。"我第一次上报纸,紧张嘛。"他为自己辩解,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是那种老式海鸥牌洗发膏的味道。

"许老师现在可是名人了。"苏晓婉的父亲苏建国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搪瓷缸子,"厂里都在议论你呢。"

许乐连忙站起来。苏建国是纺织厂的技术科长,方脸盘,浓眉大眼,典型的北方汉子。自从许乐住进他们家,这位长辈一直保持着礼貌但略带审视的态度。

"苏叔叔过奖了,主要是晓婉唱得好。"

"别谦虚了。"苏建国摆摆手,"你那吉他弹得,连我们工会的老李都说从没听过那种手法。"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苏晓婉警觉地问。

"有人说你们的曲子太'洋气'了,不够革命。"苏建国喝了口茶,"文化馆的王主任想请你们去聊聊。"

许乐和苏晓婉对视一眼。比赛后,他们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在1985年,音乐仍然承载着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而他们的《时光之河》虽然旋律优美,但确实缺乏"革命斗志"。

"什么时候?"许乐问。

"今天下午。"苏建国看了看手表,"我得去厂里了,最近引进的新设备老是出问题。"他叹了口气,"德国人的机器,说明书都看不懂。"

许乐心头一动。"苏叔叔,我能看看那说明书吗?也许能帮上忙。"

苏建国狐疑地看着他,"你懂德文?"

"学过一点。"许乐谦虚地说。实际上,他在大学辅修过德语,而且2023年的互联网让他接触过各种纺织机械知识。

"行吧,晚上带回来给你瞧瞧。"苏建国拿起工作包出门了。

屋里剩下许乐和苏晓婉两人。短暂的沉默后,苏晓婉突然说:"我们应该写新歌了。"

"现在?"

"趁热打铁啊!"她眼睛发亮,"昨天文化局的人打电话来,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参加下个月的青年艺术节。"

许乐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忍拒绝。自从比赛获胜,苏晓婉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对音乐的热情空前高涨。而他,一个来自未来的音乐人,正好能给她提供无尽的"原创"素材。

"好,我们试试。"许乐拿起吉他,"你有什么想法?"

苏晓婉咬着下唇思考,"我想唱一首关于...选择的歌。"

"选择?"

"嗯。"她的声音轻了下来,"人生总要面临各种选择,有时候明明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却还是会被另一条吸引..."

许乐凝视着她。苏晓婉的目光落在远处,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他突然想到,在这个改革开放初期的年代,年轻人确实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选择——固守传统还是拥抱变革。

"我有个旋律。"许乐拨动琴弦,弹起了《追梦赤子心》的前奏。这首歌在2013年才问世,讲述的正是关于坚持与选择的故事。

苏晓婉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太完美了。"她轻声说,"歌词呢?"

许乐犹豫了。原歌词中有太多时代特征,直接拿来用会显得突兀。"我们可以一起写。"他提议。

整个上午,他们沉浸在创作中。许乐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让苏晓婉自己表达出那些他熟知的歌词意境。令人惊讶的是,她最终写出的版本虽然用词不同,但精神内核与原作惊人地相似。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苏晓婉试着唱出来,声音清澈有力。

许乐不由自主地和声:"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唱到高潮处,苏晓婉突然停下,眼中闪着泪光。

"怎么了?"许乐关切地问。

"没什么。"她迅速擦了下眼角,"就是觉得...这歌好像早就藏在我心里,只是现在才被挖出来。"

许乐心头一热。这正是音乐的魅力——跨越时空,直击灵魂。

下午,他们如约来到文化馆。王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严肃女性,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和他们的比赛录音带。

"曲子不错。"王主任开门见山,"但缺乏思想性。"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青年艺术节不是普通比赛,要有教育意义。"

许乐感到苏晓婉的身体绷紧了。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王主任,我们认为音乐的教育意义可以有多重表达。"许乐平静地说,"直接说教反而会让年轻人反感。"

"哦?"王主任挑眉,"那你说说,你们的《时光之河》有什么深刻思想?"

许乐深吸一口气。"它讲述的是每个年轻人都要面对的困惑——在变革的时代如何坚持自我。改革开放不正是需要我们解放思想、勇于创新吗?"

王主任的表情微微松动。1985年,"改革开放"是最强有力的政治正确。

"新歌呢?有什么主题?"

"关于追求梦想不惧艰难。"苏晓婉接话,"就像您年轻时坚持文艺工作一样。"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王主任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吧,把新歌小样送来我听听。记住,要有正能量!"

走出文化馆,两人长舒一口气。

"你真行啊,"苏晓婉用手肘轻捅许乐,"连'改革开放'都搬出来了。"

许乐笑着耸耸肩,"入乡随俗嘛。"他顿了顿,"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得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之间找到平衡。"

"怎么平衡?"

许乐思考片刻。"加入一些民族元素怎么样?比如二胡或者古筝..."

苏晓婉眼睛一亮。"我认识艺校的民乐老师!我们可以合作!"

就这样,他们的音乐计划越来越庞大。回家的路上,两人兴奋地讨论着各种可能性,不知不觉走到了人民公园。夕阳西下,许多市民在此散步,远处有人拉着二胡,悠扬的旋律飘荡在初夏的空气中。

"歇会儿吧。"苏晓婉指着湖边的长椅。

他们并肩坐下。许乐注意到苏晓婉的侧脸在夕阳下格外柔美,鼻梁的线条精致挺拔,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许乐,"她突然问,"你从来没说过你的家人。"

许乐身体一僵。这是他最怕面对的话题。"他们...都不在了。"他半真半假地说。

苏晓婉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许乐勉强笑了笑,"说说你吧,为什么这么喜欢音乐?"

苏晓婉望向湖面。"我妈生前是京剧演员,我从小在后台长大。"她的声音轻柔,"她总说,舞台是最纯净的地方,能让人的灵魂自由飞翔。"

"她一定很优秀。"

"嗯。但她希望我当老师,说稳定。"苏晓婉笑了笑,"所以我考了师范,但从来没放弃过唱歌。"

许乐注视着她。在原本的历史中,苏晓婉这个名字不会留下任何音乐痕迹。而现在,因为他的出现,她的人生轨迹正在改变。这种既视感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怎么了?"苏晓婉注意到他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许乐斟酌着词句,"你有成为专业歌手的潜力,不应该被埋没。"

苏晓婉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下去。"哪有那么容易。现在都是体制内的文工团,私人想发展太难了。"

"时代在变。"许乐轻声说,"很快就会有唱片公司、个人专辑、全国巡演..."

"你说话真奇怪,"苏晓婉笑着摇头,"好像你能预见未来似的。"

许乐心头一跳。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落下雨点,顷刻间变成倾盆大雨。两人慌忙起身,但周围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

"那边!"许乐指着湖对岸的一个凉亭,抓起苏晓婉的手就跑。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苏晓婉的头发贴在脸上,连衣裙变得半透明。许乐脱下衬衫罩在她头上,自己只穿着背心在雨中狂奔。

终于到达凉亭,两人气喘吁吁地相视而笑。苏晓婉把衬衫还给许乐,"你都湿透了。"

"你不也是。"许乐接过衬衫,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凉亭外雨幕如织,将世界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苏晓婉的脸近在咫尺,嘴唇因为雨水而显得格外红润。

许乐感到一阵冲动,想要吻她。但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了。他后退半步,假装整理湿漉漉的头发。

"雨小了,我们走吧。"他声音有些沙哑。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偶尔肩膀相碰,便激起一阵微妙的电流。

到家时天已全黑。苏建国正在厨房下面条,看到两个落汤鸡,惊讶地挑起眉毛。

"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苏晓婉匆匆进了自己房间。许乐刚要跟上,苏建国叫住他:"小许,那德文说明书我拿回来了,在茶几上。"

许乐擦干头发,仔细阅读那本厚厚的德文手册。正如他所料,问题出在参数设置上。他用苏建国的钢笔在纸上写下调整建议,还画了简单的示意图。

"苏叔叔,您看这样行吗?"

苏建国凑过来,眼睛逐渐睁大。"哎呀,这...这太专业了!你怎么懂这些?"

"以前接触过类似设备。"许乐含糊其辞。

苏建国拍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明天我就去试试。要是真管用,你可帮了厂里大忙了!"

当晚,许乐辗转难眠。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让他想起凉亭里那一刻的心动。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令他惊讶的是,苏晓婉已经在那里,望着雨夜出神。

"睡不着?"他轻声问。

苏晓婉微微一惊,随即笑了。"嗯,在想新歌的事。"

他们并肩站着,听雨声淅沥。远处偶尔有自行车铃铛响起,划破夜的寂静。

"许乐,"苏晓婉突然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谜。"

"怎么说?"

"你知道那么多奇怪的东西,音乐、德语、机械..."她转头看他,"却从不说自己的过去。"

许乐心跳加速。"没什么好说的,普通人而已。"

"不,你不普通。"苏晓婉的声音很轻,却坚定,"自从你出现,我的生活完全变了。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害怕这一切是梦。"

许乐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梦。"他低声说,"我就在这里。"

苏晓婉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雨声中,两人静静站立,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安宁。

第二天,苏建国兴冲冲地回来,宣布许乐的方案成功了,厂领导要亲自感谢他。同一天,文化馆也打来电话,批准他们参加青年艺术节。

双喜临门,苏晓婉做了一桌好菜庆祝。饭后,苏建国难得地开了瓶茅台,给许乐倒了一杯。

"小许啊,我老苏看人很准。"他红着脸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留在学校太屈才了。厂里准备成立个文艺宣传队,你要不要来当指导?待遇从优!"

许乐惊讶地看着他。苏晓婉在桌下悄悄踢他的脚。

"谢谢苏叔叔,但我更想和晓婉一起做音乐..."

"不冲突嘛!"苏建国大手一挥,"白天在厂里,晚上搞创作。我可以帮你们申请排练场地,甚至录音设备!"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1985年,专业录音设备极为罕见,如果能有自己的工作室...

"爸!"苏晓婉惊喜地叫道,"你真能弄到录音机?"

"那当然!"苏建国得意地说,"厂里刚进口了几台日本设备,用来录技术讲座的,借来用用没问题。"

许乐和苏晓婉相视一笑。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许乐白天在纺织厂指导文艺宣传队,晚上和苏晓婉在厂工会的活动室排练。他们找到艺校的民乐老师,将二胡和古筝融入编曲,创造出独特的"新民族流行"风格。

青年艺术节上,他们的新作《追梦赤子心》引起轰动。演出结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找到他们。

"我是太平洋音像公司的制作人,"他递上名片,"有兴趣录磁带吗?"

许乐接过那张泛着香味的名片,心跳如雷。太平洋音像——这是中国最早的民营唱片公司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中,它将在几年后推出第一批大陆流行歌手。

"当然有兴趣。"他努力保持冷静。

制作人约他们下周去公司详谈。回家的路上,苏晓婉兴奋得像个小女孩,不停地问许乐各种问题。

"他们会给我们出专辑吗?会全国发行吗?会有版税吗?"

许乐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一步一步来。首先得录demo..."

"什么是demo?"

"就是小样..."许乐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用了未来词汇,赶紧解释,"就是试听带。"

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音像店,橱窗里摆着邓丽君的最新磁带。苏晓婉贴在玻璃上看,眼中满是向往。

"总有一天,那里会摆着我们的专辑。"许乐轻声说。

苏晓婉转头看他,眼中闪着光。"真的吗?"

"我保证。"许乐说,随即在心里骂自己——他怎么能做这种承诺?万一他突然回到未来呢?

就在这时,音像店的门开了,老板搬出一个纸箱,里面是打折处理的旧唱片。许乐无意中瞥见最上面那张的封面,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张黑胶唱片,封面上赫然印着《许乐:时光穿越者》,发行日期是2023年。

他几乎要冲过去看个仔细,但理智阻止了他。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他的穿越在原本的时间线上留下了记录?

"许乐?你怎么了?"苏晓婉关切地问。

"没什么。"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们回家吧。"

当晚,等所有人都睡下后,许乐悄悄返回音像店。但橱窗已经关闭,那张神秘的唱片不见了。他站在夜色中,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许乐连续三天都去了那家音像店。每天放学后,他都会找借口离开,然后在那家小店门口徘徊,等待机会再次看到那张不可思议的黑胶唱片。

第四天傍晚,机会终于来了。店主一个戴着厚镜片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整理纸箱。许乐装作随意地走近,心跳如鼓。

"老板,前几天我看到您这儿有张黑胶,封面挺特别的..."

"黑胶?"店主头也不抬,"都处理完了。"

许乐不死心,"就是那张写着《时光穿越者》的..."

店主突然停下动作,抬头打量许乐。"哦,那张啊。"他推了推眼镜,"怪得很,前天刚摆出来就有人高价买走了。"

"谁买的?"许乐急切地问。

"一个年轻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店主皱眉回忆,"奇怪的是,他给了我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连折痕都没有。"

许乐浑身发冷。这意味着买走唱片的人很可能也来自未来。

"他...还说什么了吗?"

店主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他留了张字条,说如果有人来问这张唱片,就交给那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许乐接过纸条的手微微发抖。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字:

"午夜12点,钢厂钟楼,带上你的吉他。——未来的你"

字迹确实像他自己的,但更加潦草成熟。许乐将纸条攥在手心,感到一阵眩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谢。"他机械地对店主说,转身离开,大脑飞速运转。

回到苏家,许乐魂不守舍。晚餐时,苏晓婉几次和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地应付过去。

"许乐,"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许乐避开她探询的目光。

苏建国喝了口酒,突然说:"对了,太平洋音像那边来电话了,约你们明天去试音。如果顺利,下周就能开始录专辑。"

"真的?"苏晓婉惊喜地叫道,随即转向许乐,"你听到了吗?我们要出专辑了!"

许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太好了。"他说,心里却想着午夜钟楼的约会。

晚上十一点,等苏家父女都睡下后,许乐悄悄拿起吉他出了门。夏夜闷热,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钢厂在城北,骑车要二十分钟。

钟楼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建于五十年代。许乐将自行车锁在楼下,沿着螺旋楼梯一步步向上爬。吉他背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撞击脊背。

楼梯尽头是一扇铁门,虚掩着。许乐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钟楼顶部是一个方形平台,四面都有巨大的表盘。月光如水,将一切镀上银边。平台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头戴鸭舌帽。

"你来了。"那人说,声音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那人转过身,许乐看到了——确实是他自己的脸,但更成熟,眼角有了细纹,下巴上还有一道小疤痕。

"别那么惊讶。"未来的许乐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有一万个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乐声音嘶哑。

未来的他走向钟楼边缘,示意许乐跟上。"看那边。"

透过表盘间的缝隙,许乐看到远处苏晓婉家所在的街区。月光下,一切都静谧安详。

"1985年7月15日,"未来的他说,"这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为什么?"

"因为明天,苏晓婉会遭遇车祸。"

许乐猛地转头,"什么?"

"明天下午三点二十分,她去邮局取唱片公司寄来的合约,在中山路和解放街交叉口被一辆卡车撞倒。"未来的他语气平静得可怕,"肋骨骨折,脾脏破裂,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很难完美处理。"

许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这不可能..."

"这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未来的他转过身,"在我的时间线上,她虽然活下来了,但永远失去了歌唱的能力——一根肋骨伤到了膈神经。"

许乐抓住对方的衣领,"那我们能改变它,对吗?"

未来的许乐轻轻挣脱,"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在上一个分支里,你成功救了她,用未来的医学知识指导医生手术,但却因此暴露了身份。"

许乐松开手,后退一步。"所以...这是个死循环?"

"不,这次不同。"未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已经计算过,如果你只给出最低限度的必要信息——比如强调要检查膈神经,不要提及任何未来术语——应该既能救她又不引起太大怀疑。"

许乐握紧拳头。"如果我成功了,会怎样?"

"苏晓婉会完全康复,你们会一起完成专辑,成为八十年代末最受欢迎的音乐组合。"未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五年后你们结婚,有一个儿子,叫许晓...以她的名字命名。"

许乐喉咙发紧。"那...我能回到未来吗?"

"理论上可以。"未来的他指向钟楼机械,"明天午夜,同样的地点,时空裂隙会再次打开。但一旦你选择留下,通道就会永久关闭。"

钟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十二下敲击后,许乐发现未来的自己开始变得透明。

"记住,"那声音逐渐飘远,"选择无关对错,只有无悔..."

身影完全消失了,只余月光静静流淌。许乐独自站在钟楼上,心中已有了决定。

第二天,许乐如影随形地跟着苏晓婉。下午三点,当她说要去邮局时,许乐立刻提出同行。

中山路和解放街的交叉口没有红绿灯。三点二十分,当苏晓婉踏上斑马线时,许乐突然听到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失控的卡车正朝他们冲来!

"晓婉!"他本能地扑向她。

世界在瞬间变成慢动作。许乐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然后是剧痛。他们摔在路边,苏晓婉被他护在身下。卡车擦着他们呼啸而过,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许乐!你流血了!"苏晓婉尖叫着。

许乐的右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但更让他恐惧的是苏晓婉苍白的脸色和捂住腹部的动作。

"我...我没事..."她虚弱地说,但随即因疼痛蜷缩起来。

救护车赶到时,苏晓婉已经意识模糊。医院里,医生诊断她有三根肋骨骨折和脾脏破裂,需要立即手术。

"医生,"许乐拦住正要进手术室的主刀医生,"请特别注意她的膈神经,如果肋骨伤到那里..."

医生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要检查膈神经?这种知识一般只有专业外科医生才..."

"我...我父亲是医生。"许乐胡乱编造,"他经常说起类似病例。"

医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进了手术室。

漫长的四小时后,手术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很成功。你提醒得很对,确实有膈神经受压的情况,幸好及时发现。"医生好奇地看着许乐,"你救了她的歌声。"

许乐双腿发软,靠在墙上。他做到了——既救了苏晓婉,又没有完全暴露自己。

一周后,苏晓婉已经能坐起来喝粥了。医生说她恢复得出奇地好,再休养一个月就能正常唱歌。

"你当时怎么知道要提醒医生检查那个...什么神经的?"她好奇地问。

许乐正削着苹果,闻言笑了笑,"猜的。看你捂着那个位置..."

苏晓婉眯起眼睛。"许乐,你总是神神秘秘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她顿了顿,"好像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许乐的手抖了一下,苹果皮断了。"比如?"

"比如那些还没流行起来的歌曲,比如德国纺织机的维修方法,比如..."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肋骨处,"医学知识。"

许乐放下水果刀,深吸一口气。是时候了。

"晓婉,如果我告诉你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你会相信吗?"

"关于什么的?"

"关于时间,关于音乐,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你的生活中。"

苏晓婉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握住他的手。"试试看。"

于是许乐告诉了她一切。从2023年的北京,到那场改变命运的醉酒,再到如何在钟楼遇见未来的自己。整个过程中,苏晓婉的表情从惊讶到沉思,最后变成一种奇特的平静。

"所以,"她最后说,"你本可以回到未来,却选择留下来救我?"

许乐点点头,心跳如雷。

苏晓婉突然笑了,眼中闪着泪光。"你知道吗?这比我编的任何歌词都浪漫。"

"你...相信我?"

"从你第一天唱出那首《海阔天空》时,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她轻声说,"但正是你带来的那些'未来',让我的生命变得完整。"

许乐眼眶发热,俯身拥抱她,小心避开伤口。

"所以,"苏晓婉在他耳边问,"我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许乐想起未来自己说的话,微笑起来。"很美好。我们会有一张金唱片,一所音乐学校,还有一个叫许晓的小捣蛋鬼。"

苏晓婉笑出声,随即因疼痛皱眉。"值得期待。"她握住许乐的手,"不过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准备那张专辑了?太平洋音像的人可等急了。"

五年后。

"爸爸,妈妈叫你!"五岁的许晓跑进院子,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

许乐放下浇花的水壶,抱起儿子。"怎么了,小调皮?"

"报纸上有你和妈妈!"许晓兴奋地指着头条——《本土音乐组合"时光"荣获全国金唱片奖》。

苏晓婉从屋里走出来,身姿挺拔,步伐轻盈。车祸的阴影早已远去,如今她是国内最受欢迎的女歌手之一。她接过报纸,笑着摇摇头,"这些记者,写得也太夸张了。"

许乐搂住妻子的肩膀,看向他们共同创办的"新声代音乐学校"的院子——几十个孩子正在上集体课,清亮的歌声飘荡在晨光中。

"对了,"苏晓婉突然说,"今天邮局通知有我们的国际包裹,好像是德国寄来的。"

"应该是新订购的乐器。"许乐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取吧。"

"这次我陪你。"苏晓婉眨眨眼,"免得你又预测到什么危险。"

许乐大笑。当他们手牵手走向邮局时,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路过那个曾经的危险十字路口,现在已安装了红绿灯。

许乐握紧妻子的手,心中满溢着感激——为了那个午夜的决定,为了这个本不属于他却比任何地方都像家的时代,为了身旁这个用音乐和爱情改变了他一生的女人。

在另一个时空中,也许有位许乐回到了2023年,继续做他的音乐制作人。但此刻,站在1990年的阳光下,他无比确信——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更新时间:2025-07-06 10:40:40